从那以后,阿山去集市就格外积极。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寻找那个叫阿月的身影,找到了,就绞尽脑汁地用他那半生不熟的越语夹杂着比划,试图跟她多说几句话。他知道了阿月是附近一个瓯骆部族头人的女儿,性格活泼,善于采集和辨识草药。阿月也对这位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乎乎、但眼神清澈、不像其他秦兵那样带着戾气的年轻士兵产生了好奇。
一次,阿山在营地外围巡逻时,不小心被一种毒虫咬了,小腿迅速肿胀起来,疼痛难忍。随军的医官用了好几种药,效果都不明显。正巧阿月来交易,看到阿山痛苦的样子,二话不说,从随身携带的背篓里取出几种草药,捣碎了敷在阿山的伤口上。那草药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疼痛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大半。
阿山感激不尽,把自己偷偷省下来的一块饴糖(一种难得的零食)送给了阿月。阿月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两人之间的隔阂,就在这你来我往的善意和好奇中,一点点消融。
当然,赵佗的“和辑”政策并非一帆风顺。军中仍有不少像当初的屠睢一样的强硬派军官,私下里对赵佗的“妥协”政策抱怨不已,认为这是堕了秦军的威风,长了他人的志气。他们讽刺那些学习越语的士兵是“学舌的鹦鹉”,嘲笑与越人交易是“与虎谋皮”。
更大的阻力,来自于越人内部。以桀骏为首的主战派,虽然在上次的河谷伏击中取得了辉煌胜利,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们对于赵佗抛出的橄榄枝,始终抱有极大的戒心。桀骏认为,秦人狡诈,所谓的“和辑”不过是武力征服受挫后的缓兵之计,一旦秦军恢复元气,必然会卷土重来。他不断派人联络各部落,告诫他们不要被秦人的小恩小惠所迷惑,要坚持抵抗。
因此,在最初的一两年里,岭南的局势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一方面,赵佗控制下的秦军据点与附近一些较小的、渴望和平的越人部落之间,贸易和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甚至出现了零星的秦军士兵与越人女子通婚的现象(虽然不被官方鼓励,但赵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一方面,桀骏的势力依旧强大,控制着大片山林,时不时还会对秦军的巡逻队或过于“亲秦”的部落发动袭击,小规模的摩擦从未真正停止。
赵佗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战略定力。他并不急于寻求与桀骏决战,而是稳扎稳打,一方面加强防御,巩固已经控制的交通线和据点(尤其是灵渠沿线),另一方面,继续不遗余力地推行他的怀柔政策。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秦军将士,甚至让桀骏都大跌眼镜的举动——他脱下了象征大秦威严的将军铠甲和深衣,换上了越人首领常穿的、用葛布和兽皮制成的“左衽”服饰(中原是右衽),在某些非正式的、与越人部落会盟的场合,他甚至像越人首领一样,赤足、纹身(可能是临时性的彩绘),自称“蛮夷大长老”!
这一招“入乡随俗”,其心理冲击力,远比千军万马的威慑更大。许多原本对秦军充满敌意的越人,看到这位统率数万大军的秦军最高指挥官,竟然愿意放下身段,尊重甚至模仿他们的习俗,内心的坚冰开始悄然融化。他们觉得,这个“赵佗长老”,似乎和以前那些只知道砍杀的秦人将军,不太一样。
同时,赵佗也深知“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他利用秦朝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技术优势,在岭南大力推广中原先进的农耕技术。他派遣懂得农耕技术的士兵和随军工匠,指导归附的越人部落使用铁制农具进行深耕,开挖更有效的水渠,种植粟、麦等作物,弥补了当地原来以渔猎和粗放稻作为主的生产方式的不足。粮食产量的提高,让许多越人部落尝到了甜头,对秦军的依赖性也逐渐增强。
他还尊重越人的原始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不强行推行秦地的礼法。甚至允许越人部落保留一定的武装和自治权,只是要求他们承认秦朝的宗主权,并配合维持地方秩序。
时间,这位最伟大的魔术师,开始慢慢显效。
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
桀骏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动员部落对秦军发起有效的攻击了。很多部落头人开始变得犹豫,他们私下里会计算:跟着桀骏打仗,除了不断死人,消耗本就宝贵的青壮年,能得到什么?而接受赵佗的“和辑”,却能换来急需的盐铁、更好的农具、更多的粮食,甚至还能在发生纠纷时,请那位“赵佗长老”来主持公道(赵佗往往能凭借其威望和相对公正的态度进行调解)。
此消彼长之下,桀骏的号召力日渐衰落。而他本人,也在长期的奔波和战斗中逐渐老去,锐气不如当年。
终于,在一个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的春天,桀骏派出了他的使者,来到了赵佗设在番禺(今广州)的治所。他表示,愿意与赵佗进行正式的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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