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朵朵趴在炕沿，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着，小手托着腮帮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问这个问题了。
林婉秋正在缝补一件旧衣服，针尖顿了一下。若是几天前听到这个问题，她心里必定会涌起一阵恐慌和苦涩。但此刻，看着女儿眼中纯粹的思念而非恐惧，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回答：快了，爸爸说过，最多十天就回来。
还有三天！朵朵立刻伸出三根短短的手指，眼睛亮晶晶的，爸爸答应给我买娃娃，还说要抱我举高高！
林婉秋怔住了。举高高？陈锋以前从未对女儿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朵朵更是从不敢靠近那个浑身酒气、脾气暴躁的父亲。现在，女儿不仅主动念叨，语气里还充满了期待。
这天下午，林婉秋翻出陈锋留下的一件旧衬衫准备清洗时，朵朵忽然跑过来，小手一把抓住衬衫的衣角，把小脸埋进去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有爸爸的味道。朵朵抬起头，很认真地说。
林婉秋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她蹲下身，试探着问：朵朵……不怕爸爸了？
朵朵歪着头想了想，用力摇摇小脑袋：不怕！爸爸现在好了！他给我买糖，修门，还给我缝衣服！她掰着手指一件件数着，最后补充道，爸爸的眼睛，不凶了。
童言稚语，却精准地道出了最本质的变化。孩子的感知最直接，也最真实。朵朵对陈锋的恐惧，正在被这几天积累下来的温暖记忆一点点覆盖、消融。
然而，这份温馨很快又被不速之客打破。王桂花再次不请自来，这次还带了一个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梳着油光锃亮分头的陌生男人。
婉秋啊，这是妈托人给你介绍的张同志，在国营饭店当采购员，可是吃国家粮的！王桂花挤眉弄眼，声音拔得老高，人家不嫌弃你带个孩子，愿意处处看！
那姓张的男人用一种评估货物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林婉秋，带着几分施舍般的优越感。
林婉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把下意识躲到自己身后的朵朵往屋里推了推，挡在门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硬：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妈这是为你好！陈锋那个二流子能有什么出息？指不定现在已经在哪个犄角旮旯被人打断腿了！你难道真要给他守活寡？张同志这样的条件，你打着灯笼都难找！
我的男人，我会等。林婉秋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他好，我陪着他；他不好，我认了。不劳您费心给我找下家！请您现在带着这位同志离开！
你！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王桂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婉秋的鼻子骂，你就等着跟那个废物一起喝西北风吧！
一直沉默的朵朵突然从妈妈身后探出头，鼓足勇气大声说：我爸爸不是废物！爸爸会赚钱！会给我买新衣服！
孩子清脆的声音像一记耳光，让王桂花和那个男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最终，两人在林婉秋冰冷的目光和邻居们隐约的窃窃私语中，狼狈离去。
关上门，林婉秋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她刚才几乎是本能地维护了陈锋，维护了这个家。而朵朵那句勇敢的宣言，更是给了她莫大的支撑。
转折与深化： 应对外部干扰（说亲）时，林婉秋和朵朵不约而同地维护陈锋，标志着母女二人内心已初步接纳并认同了的陈锋。
风波过后，朵朵似乎因为刚才了爸爸而格外兴奋。晚上睡觉时，她抱着陈锋的枕头，小声对林婉秋说：妈妈，等爸爸回来，我想让他送我去幼儿园。
为什么？林婉秋轻声问。
让小朋友们都看看，我爸爸又高又好！朵朵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骄傲，他还会说外国话呢！
林婉秋听着女儿充满憧憬的话语，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陈锋的改变，不仅仅挽回了她的心，更是在重塑女儿的世界。一个被孩子如此期待和崇拜的父亲，怎么会是母亲口中那个注定会失败的呢？
她心中的天平，在经历了怀疑、挣扎、观望后，终于彻底倾斜。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自行车铃响，紧接着是邻居王大姐刻意拔高的、带着震惊和讨好意味的呼喊：婉秋！婉秋！快出来看看！你们家陈锋……陈锋他回来了！我的老天爷，他这是……这是发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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