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就是太较真了,”赵铭一边给他换上新熬的、凌越坚持要亲眼看着熬煮的米粥,一边嘟囔,“好些案子都是陈年旧案,差不多就得了,您偏要一件件核对勘验文书,驳回去重审,可不就把人都得罪光了嘛……王先生也劝过您……”
“王先生?”凌越心中一动,捕捉到一个新名字。
“就是王砚王师爷啊,”赵铭解释道,“是您赴任前,同乡介绍来的,帮您处理文书案牍的。您病倒后,他来看过两次,见您昏睡着,就没打扰。这两天好像是被按察使大人叫去问话了。”
师爷……这倒是个重要人物。凌越暗自记下。
通过旁敲侧击,他确认赵铭对下毒之事应该毫不知情。煎药送药的都是他,但药材是官舍里本就备着的,或是他从衙门的医官那里领取的。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第三天早上,凌越感觉身体恢复了些气力。那毒药似乎剂量不大,更像是长期缓慢下毒,原主可能是被一点点耗死的。他决定不再“卧病”,必须走出去。
他让赵铭找来官服。看着那套繁琐的青色缎料常服、素银腰带、乌纱帽,凌越又是一阵恍惚。在赵铭的帮助下,他勉强穿戴整齐,对镜自照,镜中是一张陌生的、略显苍白清瘦的年轻面孔,唯有那双眼睛,深藏着属于另一个灵魂的锐利和警惕。
“去衙门。”他言简意赅。
“大人,您身子……”赵铭一脸担忧。
“无妨。”凌越摆摆手,当先走出房门。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打量着这座按察使司官舍。典型的明清院落,青砖灰瓦,规整却压抑。
一路走去,遇到的胥吏杂役纷纷避让道旁,躬身行礼,口称“佥事大人”,神色恭敬,但眼神深处却藏着各种情绪:有好奇,有审视,有敬畏,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凌越面无表情,微微颔首,努力维持着上官的威仪,内心却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就在官舍前方,气势森严。黑漆大门,獬豸浮雕,持刀守门的军士,无不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踏入大门,穿过戒石坊,便是正堂。堂下已有书吏胥役各司其职,见到他进来,动作皆是一顿,随即更加忙碌起来。
“凌佥事,您大好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师爷模样的人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根据赵铭的描述,凌越认出这便是王砚王师爷。
“劳王先生挂心,已无大碍。”凌越点点头,模仿着记忆里的语气,略显冷淡。
“那就好,那就好。”王砚搓着手,压低声音道,“方才郑大人还问起您呢,听说您来了,让您去二堂见他。”
来了。顶头上司的召见。
凌越心神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先生带路。”
穿过廊道,来到二堂。此处比正堂稍小,是官员日常处理公务和会见下属的地方。主位上,一位身着绯色孔雀补子常服、年约五十、面容清癯、目光深邃的官员正端着茶盏,慢慢吹着热气。正是本省提刑按察使,郑耿之。
“下官凌越,参见大人。”凌越上前,依着模糊的记忆和刚才观察来的礼仪,拱手行礼。动作略显生涩,但好在无人深究。
“子超来了?坐。”郑耿之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身子可利索了?年轻人,虽要勤于王事,也当爱惜身体才是。”
“谢大人关怀,下官已好些了。”凌越谨慎地坐下,半个屁股悬着,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恭敬的姿态。
“嗯,”郑耿之点点头,捋了捋胡须,看似随意地问道,“前几日送去的几份秋审决疑卷宗,你看过了?可有见解?”
凌越心头猛地一紧。卷宗?什么卷宗?他病得昏昏沉沉,哪见过什么卷宗?!这是试探!绝对是试探!
他背后瞬间冒出冷汗,大脑疯狂运转。直接说没看?不行,显得怠惰无能。说看了?对方深入一问必然露馅。
电光火石间,他选择了一个模糊却稳妥的回答,脸上适时地露出羞愧之色:“回大人,下官前几日昏沉不堪,卷宗虽粗略翻过,却未能细研深究,实在惭愧。恳请大人再宽限两日,待下官精神稍复,必仔细勘阅,再行回禀。”
郑耿之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微微一笑:“无妨,身体要紧。那些案卷年深日久,错综复杂,也不急在这一两日。”
他话锋轻轻带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旋即叹了口气,语气沉凝了几分:“说起来,眼下倒有一桩紧急的案子,颇为棘手,正需你来分忧。”
来了!正题来了!
凌越精神一振,面上却愈发恭敬:“请大人示下。”
郑耿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城外东南二十里,有座桐花寺,香火寥落,素来清净。三日前,却发生了一桩骇人命案。”
凌越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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