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道的“提点”绝非空谈。翌日,内官监的太监们便手持令谕,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太医院。名义上是“协力整顿,肃清积弊”,实则是进行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极其彻底的清查。
账目被重新封存核对,药库被翻箱倒柜,每一味药材的进出记录都被拿到阳光下反复审视。所有医官、医士、药童乃至杂役,都被一一单独问话,内容细致到平日与何人交往、有无私下传递物品、甚至对朝廷和宫闱事务的私下议论。气氛一时间比北三所事发时更为紧张,因为这次是针对太医院自身的清洗,人人自危。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近日风头最“劲”的平安。他因背伤无法劳作,正躺在狭窄居所的板床上休养,却被两名面无表情的番子直接“请”到了问话的房间。问题尖锐而刻薄,反复追问他在静思斋期间的所有细节:除了煎药还做了什么?接触过哪些特别的药材?刘院使对他是否有过超出寻常的指示?甚至暗示他是否利用职务之便,为宫外传递消息或夹带私物。
平安牢记着“慎言”的警告(无论这警告来自朱橚还是刘纯),咬紧牙关,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按方煎药,心思愚钝,除了本分之事,一概不知不懂。问话者威逼利诱,甚至以他之前的“可疑行迹”相威胁,平安只是跪地磕头,反复陈述自己清白无辜,别无他话。他后背的伤口因这番折腾而再次渗血,染红了粗布衣衫,但他硬是扛住了压力,没有吐露任何可能牵连自己或朱橚、刘纯的字句。
几次三番下来,问话者似乎也未能抓到切实的把柄,加之平安有“救主”之功,过于酷烈的逼问恐惹非议,只得暂时将他放回,但警告他不得离开居所,随时听候传唤。
与此同时,刘纯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杜安道亲自“坐镇”太医院,美其名曰“督促整顿”,实则亲自盯着对刘纯及其亲信人员的审查。刘纯经手的药方、使用的药材、甚至平日与同僚学生的交谈记录,都被细细过筛。
然而,刘纯的表现堪称滴水不漏。他坦然接受一切审查,对自己开出的每一个方子、使用的每一味药都能引经据典,说出个子丑寅卯。对于杜安道旁敲侧击的关于平安、关于静思斋药材使用、甚至关于北三所风波前后太医院异常情况的试探,他都以医者的专业和臣子的恭谨回应得无懈可击。他甚至主动上交了自己的一些私人笔记和医案,以供核查,姿态放得极低。
数日下来,杜安道虽然折腾得太医院人仰马翻,抓了几个平日手脚不干净、或是有怨言的低级吏员杀鸡儆猴,却并未能找到任何直接指向刘纯或平安的重大罪证。那张消失的纸条,仿佛从未存在过。
杜安道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他显然不相信刘纯如此干净,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动这位德高望重的院使。这场声势浩大的整顿,似乎有雷声大雨点小、草草收场之势。
坤宁宫偏殿内,朱橚通过每日前来请脉的刘纯那依旧平静的眼神,以及宫中关于太医院整顿进展的零星流言,大致推测出了外面的情况。他心中稍安,但并未放松警惕。杜安道绝不会轻易罢休,暂时的退却可能意味着更阴险的后招。
而就在这看似僵持的阶段,因伤得以暂时脱离劳役、困居一隅的平安,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线索。
养伤的日子枯燥而痛苦。平安的居所是与另外几个药童合住的大通铺,环境嘈杂,且时常受到内官监太监的监视。但他因伤得免劳役,反而有了些许独处和思考的时间。
这一日,他趴在板床上,忍受着背痛的煎熬,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脚堆放的、从静思斋带回的寥寥几件个人物品——一套换洗的粗布衣服,一双旧鞋,还有几本刘纯赏给他、让他学习认字的破旧医书。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本药草图谱上停留了片刻。那是刘纯早年赠予他的,书页早已泛黄,边角卷曲,里面用简单的线条描绘着各种草药图形,旁边注有名称和药性。平安识字不多,多是靠图形记忆。
鬼使神差地,他忍着痛,伸手将那本图谱拿了过来,漫无目的地翻看着,试图分散背部的疼痛。
翻到绘有“远志”的那一页时,他的手指顿住了。
远志的图形旁边,除了药性说明,在页面的最下方空白处,有一行极浅极淡的、似乎是用指甲或其他硬物无意间划出的痕迹。那痕迹很旧,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平安过去也从未留意过。
但此刻,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远志”二字格外敏感。他仔细辨认着那划痕,依稀觉得那似乎不是无意的划伤,而像是几个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字:
“ 青囊 慎 ”
青囊?慎?
平安的心猛地一跳!青囊,常代指医者或医书。慎,自然是谨慎的意思。
这划痕是谁留下的?刘院使吗?他是在很多年前,就在这本送给自己的书里,留下了这个极其隐秘的警告或提示?“青囊”指的是他自己?还是另有所指?“慎”是提醒拿到这本书的人要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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