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小片画着圆圈的杏仁壳,如同暗夜中的第一颗星火,虽微弱,却足以照亮朱橚心中大片未知的领域。小柱子收到了信息,并且做出了回应!这意味着“博望”计划成功了第一步,一条极其脆弱却真实存在的、通往宫外的细线被悄然连接。
然而,喜悦之后是更深的谨慎。这回应太过简略,一个圆圈可以代表太多含义:收到、明白、安全、甚至可能是陷阱。小柱子的处境、心态、能力,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这条线需要小心维护,缓慢加码,绝不能操之过急。
朱橚按捺住立刻再次联系的冲动,决定观察和等待。他需要看看,这次接触是否会引发什么后续反应。
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浣衣局那边没有异常消息传来,杜安道也没有新的动作。坤宁宫偏殿依旧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朱橚开始利用这条新渠道进行极其有限的“测试”。他不再使用容易引人注目的布偶,而是选择了更寻常的方式——药渣。
每次煎药后,药渣照例需要由药童或低等太监送出宫外处理。朱橚会提前将一两味无关紧要、但形状或颜色特殊的药渣,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摆在药罐的底部或边缘。
平安如今虽不能亲手煎药,但在倒药渣时,总会格外留意。他发现了几次不寻常的摆放后,立刻意识到这是殿下的新指令。他会在处理药渣时,极其隐蔽地将那几味特殊的药渣捡出藏起。
然后,通过那个“机灵”小太监(名叫小粟,似乎是刘纯布下的另一颗暗子),这些特殊药渣被混入下一次要送往浣衣局的、坤宁宫需要浆洗的旧衣物包裹中。小粟会刻意将包裹打结的方式做出细微改变,作为信号。
如果小柱子足够警觉,他应该能在清洗衣物时发现这些不属于衣物本身的“附加物”,并理解其含义——这是来自上游的又一次联络尝试。
这一次,朱橚期待的回应不再是简单的符号,而是一点信息。他让小粟在传递药渣时,附带了一个极其模糊的问题:关于浣衣局近日接收的、来自北三所方向的衣物是否有异常?(北三所事件后,其遗留物品的处理很可能经过浣衣局)
这是一个冒险的试探,既能测试小柱子的信息获取能力,也能间接了解北三所事件的后续。
等待回报的日子格外漫长。朱橚表面上依旧是个安静的病孩,每日吃药、睡觉、被抱出去晒太阳,偶尔对马皇后和朱棣表现出孩童的依恋。但他内心的弦却始终紧绷着。
终于,几天后,一批浆洗干净的衣物被送回。小粟在清点交接时,看似无意地掉落了一个小小的、缝制粗糙的香囊,嘴里嘟囔着:“浣衣局那帮人真是,洗个衣服还塞些没人要的零碎进来。”
云奇姑姑瞥了一眼,见那香囊灰扑扑的,用料低劣,便不在意:“既是无用,扔了便是。”
小粟应了一声,顺手将香囊扫入角落的废物筐。
然而,在无人注意时,平安悄无声息地将那个香囊捡了回来,趁夜献给了朱橚。
朱橚的心跳加速。他小心地拆开香囊,里面是些廉价的干花香料碎末。他仔细翻找,在碎末深处,指尖触到了一小卷极细的、用油浸过的纸卷。
展开纸卷,上面是用极细的炭笔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有些字还是用画的代替:
“北三所衣(画了件衣服) 少(画了个向下的箭头) 破(画了撕裂状) 黑(涂了个黑点) 味(画了个鼻子) 臭(画了个皱眉的脸) 疑(写了个‘疑’字) 烧(画了火焰) 埋(画了铲子和土) 慎(写了个‘慎’字)”
信息破碎而混乱,但结合图画,朱橚大致解读出:北三所送来的衣物数量比预期少,且多有破损,带有黑色的污渍和一种臭味(可能是焦糊味或血腥味?),怀疑被焚烧或掩埋处理过,提醒要谨慎。
这条信息印证了朱橚之前的猜测:北三所事件的惨烈程度远超官方公布版本,且事后进行了掩盖处理。小柱子不仅收到了问题,还成功地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观察和反馈!虽然手段原始,但证明了他的机灵和潜力。
“夜枭”的第一只外部眼线,开始发挥作用了!
朱橚强压激动,将纸卷就着烛火焚毁,灰烬仔细处理掉。他需要奖励小柱子的忠诚和效率,但不能是实物,那太危险。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中医药。这一次,他选择了一味药——甘草。
甘草,性平味甘,能解百毒,调和诸药,寓意“甘”、“和”、“缓”。他让小粟下次传递药渣时,放入一小截甘草,并且摆成一个特定的形状(如同一个钩子,寓意“连接”或“收到”)。
这既是肯定小柱子的工作(“甘”),也是鼓励他继续保持联系(“和”),并提醒一切要缓慢谨慎(“缓”)。
然而,就在朱橚为这初步的成功暗自欣喜,并筹划下一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再次悄然逼近。而这一次,危机的源头,竟指向了他刚刚有所进展的医学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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