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一片寂静。杜安道嘴角几乎难以察觉地勾起一丝冷笑。
朱元璋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又看向平安:“平安,朕听说你旧疾复发,是何症状?太医院如何诊治的?”
平安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回…回皇爷,奴婢只是时常觉得精神短少,手足有时发冷发麻,食欲不振……刘,刘太医给开了些温补调理的方子……”
“哦?只是体虚?”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朕怎么听说,你前些时日还接触过不洁之物?老五还让你立刻洗手?可有此事?”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朱橚、平安、乃至刘纯都是心头狂震!陛下竟然连这等细节都知道?!检校的耳目,竟恐怖如斯!
平安吓得几乎瘫软,语无伦次:“是……是有……殿下……殿下可能是嫌奴婢手脏……”
朱橚知道不能再沉默了。他抬起头,脸上努力做出孩童的不安和委屈,抢着说道:“爹!那铜钱……有怪味!臭臭的!像……像死了的老鼠肚子!难闻!平安手碰了,就不能碰我的药!药会坏掉!”他故意用极其幼稚的、关注点歪曲的方式解释,将“有毒”说成“有怪味”、“会弄坏药”,完美契合一个有着洁癖和药癖的孩童心理。
朱元璋盯着小儿子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假。那委屈巴巴的表情,那关注“药”是否被弄坏的执拗,似乎又确实像个痴迷此道的孩子。
“怪味?”朱元璋重复了一遍,目光却扫向了杜安道。
杜安道浑身一僵,连忙道:“皇爷,宫中用度皆经内官监严格查验,绝无……”
朱元璋抬手打断了他,又看向朱橚:“那你赠香囊与守门军士,又是为何?”
朱橚眨着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他咳!咳得好难受!跟我以前着凉一样!我的香囊,闻了嗓子舒服!刘太医说,薄荷紫苏能宣肺……呃……通窍!”他又搬出了刘纯,并再次显示自己是从太医那里学来的零碎知识。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忽然对刘纯道:“刘纯,依你之见,五皇子于医道之上,是天授之才,还是孩童戏言?”
刘纯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回答至关重要。他叩首道:“陛下,臣不敢妄言天授。然殿下于医药一途,确有过人敏锐直觉与…与奇思妙想。其言虽稚,其行虽异,然细思之下,往往暗合医理,或有另辟蹊径之妙。譬如那糖盐水,虽看似简单,于救治吐泻脱水之症,或有实效。臣以为,殿下乃璞玉,若善加引导,假以时日,或真能于岐黄之道有所建树,惠泽百姓。”
刘纯的回答极其巧妙,既肯定了朱橚的不凡,又将其归功于“直觉”和“奇思妙想”,而非系统的、有目的的学习,更淡化了其背后的组织性,最后升华到“惠泽百姓”,投朱元璋所好。
朱元璋听完,久久不语。暖阁内落针可闻,沉重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人。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既是璞玉,便需雕琢。刘纯,朕命你此后更需用心引导五皇子习医,但需以经典为本,莫要尽信那些不着边际的奇想。所需药物器具,按制供给,但需详细记录用途,每月禀报一次。”
“是!臣遵旨!”刘纯连忙应下。
“至于你,”朱元璋看向朱橚,眼神深邃,“喜欢医术,是好事。但需知分寸,莫要忘了本分。宫禁重地,军国大事,非你该沾染。安心读你的医书,治你的小病便可。下去吧。”
“是,爹。”朱橚乖巧地应道,拉起几乎软倒的平安,和刘纯一起退了出去。
走出乾清宫,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朱橚却感到一阵寒意。父皇的话,看似允许,实则画下了清晰的界限——你可以玩你的医术,但绝不允许触碰权力,不允许染指军队,不允许收买人心!
这次敲打,严厉而清晰。
暖阁内,朱元璋对杜安道淡淡吩咐道:“那个韩四,调离宫门,去皇庄养老吧。内官监往后对五皇子的用度,给朕再仔细筛三遍。”
“是!奴婢遵旨!”杜安道心头凛然。
朱元璋又拿起那份简报,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医术……但愿只是医术。”
(第三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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