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纯回到太医署,几乎是立刻扑向了药房。他摒退学徒,独自一人对着盐、糖、温水以及几味常用的益气生津药材,陷入了魔怔般的调配尝试。
五皇子那句孩童戏言般的“水里加盐和糖”,在他这位资深医者耳中,却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津液亏损,吐泻失水,常规方剂多以汤药补益,但若病患呕吐不止,汤药难进,往往回天乏术。这简单的盐糖水,若真能起效,或许能为救治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他反复调整着比例,亲自尝味,记录感受,又翻出《千金方》、《外台秘要》等典籍,寻找理论佐证。最终,他拟定了一个初步的方子:主要是炒过的细盐和研磨极细的麦芽糖粉,辅以极少量人参须粉和扁豆粉益气健脾,用时以沸水冲化,温服。
他将其命名为“复元饮”。
带着忐忑与激动,刘纯求见了太医院院使,禀明了想法(自然略去了五皇子的启发,只说是自己受古方启发偶得)。院使正为疫情焦头烂额,虽觉此方简单得近乎儿戏,但死马当活马医,立刻着人快马加鞭将方子送往南方疫区,嘱周院判可于轻症或预防时试用。
这一点源自深宫孩童无意话语的星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投入了南方的死亡漩涡之中。其效如何,尚未可知。
与此同时,疫情的阴影终于迫近了南京。
先是应天府下辖的溧水、句容等县传来疫情,虽未大规模爆发,却足以让京畿之地的官员们如临大敌。南京城的各门守卫骤然增加了数倍,对进城人员的盘查变得极其严格,稍有发热、呕吐迹象者立即被阻于城外,送至临时搭建的、条件简陋的隔离棚区。药铺里的黄连、黄芩、苍术等常用药材价格飞涨,依旧被抢购一空。一股无形的恐慌开始在繁华的帝都弥漫。
坤宁宫内,气氛也明显紧张起来。宫人们出入更加谨慎,每日用醋熏蒸殿宇,熬煮避疫汤药分饮。马皇后更是严令朱橚近期不得随意出宫,甚至减少了去文楼听讲的次数。
朱橚心中焦急,却只能按捺。他知道,按照瘟疫传播的规律,南京城能否躲过一劫,接下来的防控至关重要。他那些写于《疏议》中的条陈,若有半分施行,或许就能挽救成千上万的生命。
机会很快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到来。
这日,朱元璋在乾清宫召见几位重臣及太医院院使,商议京畿防疫事宜。气氛凝重。
“……城内各区皆需洒扫洁净,沟渠务必疏通!命五城兵马司严加巡查,凡有秽物堆积、尸骸暴露者,严惩不贷!”朱元璋声音冷硬,“各药铺药材,由官府平价征调,统一分发!敢有囤积居奇、哄抬药价者,斩!”
“臣等遵旨!”
院使战战兢兢地汇报了太医院拟定的防疫方略,无非是熏香、服药、隔离老一套。
朱元璋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显然不甚满意,却又知这是历来成法,难有突破。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杜安道:“老五近日还在鼓捣他那些医术?”
杜安道一愣,连忙躬身:“回皇爷,五殿下近日甚是乖巧,多在宫中研读医典,并未有何出格之举。”他小心翼翼,绝口不提那盐糖水之事。
“读医典?”朱元璋哼了一声,“读出了什么名堂?让他过来!朕倒要听听,他这‘神医’有何高见!”
命令传到坤宁宫,马皇后顿时忧心忡忡,拉着朱橚的手低声叮嘱:“橚儿,去了好生回话,你父皇心情不好,万不可再逞能胡说,知道吗?”
朱橚心跳加速,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却又可能带来转机的机会。他用力点头:“娘,我晓得轻重。”
来到乾清宫,朱橚规规矩矩地行礼,垂着小脑袋,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朱元璋看着他,直接问道:“老五,朕听说你近日苦读医书。眼下京畿疫情逼近,你可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压力。
朱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孩童的怯懦和努力思考的神情,小声道:“回父皇,儿臣……儿臣只是胡乱看了些书。觉得……觉得书上说的‘避其毒气’很有道理。”
“哦?怎么个避法?”朱元璋身体微微前倾。
“就……就是离得远些。”朱橚似乎词不达意,努力组织着语言,“生病的人住的地方,要和没生病的人分开,越远越好。他们用过的东西,碰过的水,都不能再要了。还有……还有死了的猫狗老鼠,要快点用火烧掉,或者挖深坑埋掉,不然会……会生出更小的‘病虫’,飞到水里、饭里,让好人也生病。”
他刻意避免使用“隔离”、“消毒”、“病菌”等现代词汇,而是用最朴素、甚至带着些孩童想象力的语言来描述。他将“病菌”概念包装成“更小的病虫”,这对于信奉“瘴气”、“疠气”之说的古人而言,反而更容易理解和接受一些。
殿内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有的觉得稚子妄言,不值一哂;有的却微微颔首,觉得话糙理不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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