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谦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编纂总局内部漾开层层细微的涟漪。他表现得勤勉谦逊,每日最早到、最晚走,对分配给他的校勘古籍工作一丝不苟,偶尔提出的一两点见解也颇显功底,很快便赢得了一些同样埋头学问的老医官的赞赏。
朱橚冷眼旁观,并不干涉,甚至偶尔会当众嘉奖吕子谦几句。那两名被安排“辅佐”他的暗羽成员,则像最沉默的影子,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翻阅最多的是哪些药典?对哪些药材的特性追问得格外仔细?休憩时与哪些同僚交谈?又曾向负责采买的小吏打听过京城哪家药铺的药材品类最全?
所有的细节,都通过密道,源源不断地汇入朱橚的案头。
与此同时,宫外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鸮二亲自潜入了苏州吕本那处与暹罗商船有往来的货栈,冒险带出了一小包被严密收藏的“样品”。
昏暗的密室中,油灯如豆。朱橚戴着特制的麂皮手套,用银刀小心翼翼地将那包深褐色、带着奇异甜腻气味的粉末分出少许,置于白瓷盘中。他先是观察其色泽,又捻起一点在指尖揉搓,最后极小心地凑近鼻端,轻轻一嗅。
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甜香直冲脑海,与那日吕子谦身上的气味同源,却更为浓烈精纯!
“王爷,此物……”鸮二屏息凝神。
朱橚缓缓直起身,摘下手套,脸色在跳动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凝重:“不会错。这是经过多次提纯萃取后的‘娘惹藤’粉末。其原产暹罗、吕宋等地,少量入药有镇痛麻醉之效,但若长期微量服用,会逐渐侵蚀神智,令人精神涣散,体虚多梦,最终在昏沉中耗尽元气而亡。因其性隐晦,发作缓慢,症状极似虚劳之症,寻常医者难以察觉。”
其特征,与朱标和朱雄英病发时的状况,惊人地吻合!
“来源确定了。”鸮二声音发冷,“吕家货栈私下囤积此物,绝非用于正当药铺生意。”
“还不够。”朱橚摇头,“我们需要证据,证明这东西确实被送入了东宫,用在了大哥和雄英身上。吕家完全可以推脱说是采购来研究药性的,甚至反咬一口我们栽赃。”
就在此时,密室角落传来几声极有规律的轻叩——这是有紧急情报传来的暗号。
鸮二迅速开启一道缝隙,接过一枚小竹管,取出里面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他脸色骤变。
“王爷,宫内眼线急报!今日午后,陛下突然驾临东宫探望太子,停留约半个时辰。陛下离去后不久,太子殿下……呕血了!”
“什么?!”朱橚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大哥现在如何?太医怎么说?”
“太医诊断为急火攻心,加之旧疾未愈,血不归经。现已用药稳住,但情况……很不乐观。”鸮二语速极快,“眼线冒死传出消息,称陛下与太子独处时,似乎发生了激烈争执。隐约听到陛下提及……提及王爷您,还有……‘结党’、‘窥探’、‘私蓄力量’等词!”
朱橚的心瞬间沉入冰窖。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父皇的猜忌,从未停止。吕家的阴毒手段尚未彻底查明,父皇的刀,却已经快要落下了!定然是他在宫外的调查动作,或是编纂总局的筹建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引起了父皇的警觉。而这次呕血,无论原因是与父皇争执的怒火,还是吕氏趁机再次下毒,都将把他置于极危险的境地!
果然,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队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便径直闯入编纂总局的临时衙署,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惊惶失措的医官和吏员。
为首的总旗官面无表情,对着闻讯赶来的朱橚微微躬身,语气却毫无敬意:“吴王殿下,奉皇上口谕,编纂总局所用一应药材、书目,皆需核验封存。所有人员,暂不得离京,听候传唤。殿下您……陛下召您即刻入宫觐见。”
整个衙署鸦雀无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吕子谦站在人群中,低着头,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朱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地对那总旗官道:“带路吧。”
皇宫,武英殿。
殿内光线晦暗,朱元璋负手站在巨大的舆图前,背影如同沉默的山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儿臣,叩见父皇。”朱橚跪下行礼。
朱元璋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地传来:“老五,你的书局,搞得很大声嘛。”
“儿臣奉旨办差,不敢不尽心。”朱橚低头应答。
“尽心?”朱元璋猛地转过身,双目如电,死死盯住朱橚,“你是尽心在编书,还是尽心在结党?嗯?朕让你编医书,没让你把应天府搅得鸡犬不宁!也没让你把手伸得那么长!苏州?暹罗?你好大的能耐!”
果然!父皇知道了!他在宫外的调查,根本没能瞒过皇帝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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