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大肚子被管家刘麻子像撵一条野狗一样,从宁家大院里轰了出来。
身上还被宁家的家丁,狠狠的踹了两脚。
费大肚子挣扎着站起来,失魂落魄的站在巷子口,秋风一吹。
心头那点因为想占便宜而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散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满心的羞辱和彷徨。
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秋风吹得他那件单薄的旧褂子呼呼作响,也吹得他心里一片冰凉和茫然。
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来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更没想过会被这般毫不留情地当众羞辱。
他那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准备任何后手。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宁老财的威胁,而是回家!
一想到自家婆娘和闺女那期盼的眼神,他就头皮发麻。
因为他出门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把牛皮吹上了天。
信誓旦旦地跟家里人保证。
说自己要去跟宁老财“谈判”,凭着自己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保证能给家里也拿回一份和费家佃户一样的“永佃契约”!
现在呢?
契约的影子都没看着,反倒惹了一身的骚!
宁老爷连现在的几亩地,都不一定肯佃给他种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这要是两手空空地回去,还不得被自家那婆娘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就在费大肚子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村里的巷子里瞎转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墙角突然钻出了几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费大肚子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宁老财手底下最老实巴交的佃户头头——赵老四。
只见赵老四和另外几个佃户,脸上堆着一种神秘而又过分热情的笑容。
不由分说地就一左一右,架住了费大肚子的胳膊。
“大肚哥!大肚哥!”赵老四亲热地喊道,“刚才在宁家门口受气了吧?
嗨!多大点事儿!别往心里去!”
“走走走!兄弟们家里刚得了二两烧刀子,还拍了二两猪头肉,正愁没人陪着喝呢!
咱们喝两杯,去去晦气!”
费大肚子本来正愁眉苦脸,一听有酒喝,还是王昆家产的烧刀子,那眼睛瞬间就亮了!
刚才那点烦恼和羞辱,立刻就被他对美酒的渴望给冲到了九霄云外!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他嘴上客气着,脚下却已经迈开了步子,高高兴兴地就跟着赵老四等人,钻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
赵老四家,一间低矮昏暗的土坯房里。
一张歪歪扭扭的破桌子上,摆着一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猪头肉,一碟炒得有些发黑的花生米,和一坛散发着浓烈酒精味的浑浊散酒。
这几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佃户,正是那几个被宁学祥威逼利诱,签下了“阴阳合同”的老实人。
他们不傻,事后凑在一起一对,早就回过味来了!
知道自己被宁老财那个老狐狸,给耍得团团转!
可他们胆小怕事,祖祖辈辈都被地主压迫惯了,骨子里就缺少反抗的勇气。
让他们自己出头去跟宁老财对峙,那是万万不敢的。
于是,他们便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毒计,把减租永佃的合同给坐实了。
而费大肚子,就是他们选中的那把“刀”。
几杯辛辣的烧刀子下肚,费大肚子喝得是晕晕乎乎,满面红光,早就把自己的烦心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老四等人见时机差不多了,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们先是添油加醋地,将费大肚子刚才在宁家门口受的那些辱骂,又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激起他的怒火。
然后,赵老四猛地一拍桌子,一脸“义愤填膺”地说道:
“大肚哥!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他宁学祥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简直不把咱们穷人当人看!”
另一个佃户也跟着帮腔:“就是!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肚哥,你在村里人缘广,脑子活,你得带个头,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为咱们这些受气的穷哥们,出一口恶气!”
费大肚子虽然贪杯,但也不傻。一听要让他当出头鸟,那点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半。
他端着酒碗,诧异地看着众人:“闹?怎么闹?就凭咱们几个,去跟宁老财斗?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要不……咱们去找王昆王老爷?
他不是最讲公道,最替咱们穷人出头吗?
费家的事,不就是他给摆平的?”
听到这话,赵老四等人立刻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赵老四压低了声音,身子往前凑了凑,摆出一副“我这都是为你着想”的表情,说出了一番诛心之言:
“大肚哥,你糊涂啊!”
“王老爷是厉害,是讲公道,这点谁都知道。
可你想想,你让他带头,去搞他自己的亲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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