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如何更有效地提取植物纯露作为简单的护肤品和安抚剂;如何利用常见的食材搭配起到更好的食疗效果;甚至是一些改进卫生习惯、防止疫病传播的简单方法…她写得极其谨慎,多用“曾听舅舅提及”、“古籍有载”等模糊的借口,并将现代术语转化为此时人能理解的语言。
她知道这些东西短期内毫无威力,但积少成多,或许将来能成为她立足的筹码。
日子就在这看似单调的耕种、阅读、书写和休养中悄然流逝。秋去冬来,院中的青菜萝卜居然真的长成了,虽然瘦小,却绿意盎然。挽翠看着那水灵灵的青菜,眼中充满了惊喜。
云澈允许她摘了一些,又让她送去一些给那两个沉默的粗使太监。一点微不足道的分享,却让永寿宫内原本冰冷僵硬的气氛,悄然融化了一点点。送饭的太监脸上多了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打扫庭院时也更加仔细。
云澈并未刻意收买人心,她只是遵循着一种现代人的平等与分享本能,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让她在这座冷宫中感受到了一丝人间的温暖。
偶尔,她也能从挽翠和送饭太监小心翼翼的只言片语中,听到外面世界的一鳞半爪。
比如,皇上似乎大病了一场,休朝数日,如今虽已恢复,但性情愈发阴沉难测。
比如,景阳宫大火之事已渐渐平息,博尔济吉特夫人已被追谥,但私下里仍有各种流言蜚语。
比如,太医院孙院判似乎圣眷正浓,时常被单独召见。
比如,纳兰容若侍卫擢升了,但听说…在一次伴驾出巡时受了风寒,一直病恹恹的…
每一条消息都让云澈心中微澜,但她很快便压下思绪,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情。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去担忧或谋划外界。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
这日,太医院照常派来一位面生的年轻太医请脉。一切如常,问诊、切脉、开方。但在收拾药箱时,那太医极其快速而隐蔽地塞了一个极小的纸团到云澈手中,随即若无其事地告辞离去。
云澈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直到回到室内才展开纸团。
上面只有一行极小的字:“腊八宴,当心吃食。”
腊八宴?那是宫中重要的节宴,按制,即便她这等被禁足的低位妃嫔,也会分到一份御赐的腊八粥。这警告是什么意思?有人要在粥中做手脚?是谁?孙之鼎?还是其他势力?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提醒着她危机从未远离。
几日后,苏麻喇姑再次前来,照例查看了她的气色,询问了饮食,临走前,似是随口一提:“答应小主近日气色渐佳,看来永寿宫倒是块养人的地方。只是…冬日严寒,偏殿阴冷,小主还需仔细身子,莫要沾染了寒邪。有些东西,不属此地,不碰为妙。”
话语似是关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是在提醒她安分守己?还是暗示有人注意到了她那些“小动作”?
云澈恭敬应下,心中却更加警惕。
腊八节转眼即至。那日,御赐的腊八粥果然送到。粥品精致,热气腾腾。挽翠一脸欣喜地端上来。
云澈看着那碗粥,脑海中闪过那张纸条的警告。她不动声色地以胃口不佳为由,只浅浅尝了一口,便赏给了挽翠。挽翠不疑有他,感恩戴德地吃了下去。
一整日,云澈都在暗中仔细观察挽翠,并无任何异样。是她多心了?还是那警告别有深意?或是…对方手段高超,并非立即发作的毒药?
她无法确定,只能更加小心。
寒冬真正来临,大雪覆盖了紫禁城。永寿宫越发冷清,炭火供应有限,室内寒气逼人。
云澈的“研究”也遇到了瓶颈。许多想法受限于材料和工具,无法实践。舅舅的笔记和“逆命针诀”也到了深水区,难以寸进。
这日,她尝试根据笔记记载,配制一种能驱寒活血的药膏,却因缺少一味关键的辅料“白芷粉”而失败。宫中所领药材皆是按方配制,她无权额外索取。
看着失败的药膏,云澈轻轻叹了口气,感到一丝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就在这时,负责打扫前殿的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老太监,却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小纸包。
“答应小主…”老太监声音沙哑,低着头,“老奴…老奴前日打扫前殿库房,在角落发现一包废弃药材,似是…似是白芷粉,受了潮,结块了…但、但晒晒或许还能用…不知小主…是否需要?”
云澈猛地一怔,看向那老太监。他依旧不敢抬头,枯瘦的手却将纸包捧得稳稳的。
她需要白芷粉,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老太监…是巧合?还是…
她按下心中惊疑,接过纸包,轻声道:“多谢公公。”
老太监连道不敢,匆匆退下。
云澈打开纸包,里面果然是受潮结块的白芷粉,成色虽差,却正是她所需。她仔细检查,并无异样。
看着这包突如其来的“废料”,云澈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中波澜起伏。
这永寿宫,看似是与世隔绝的冷宫,却似乎并非铁板一块。有默许,有警告,有突如其来的援手,也有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她的种田之路,注定无法真正平静。
但,这或许正是机会所在。
她握紧了那包白芷粉,目光逐渐变得沉静而坚定。
蛰伏并非沉睡,而是在沉默中,编织属于自己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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