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把最后一块补丁缝好时,手心已经被网梭子磨出了红印。苏叔蹲在旁边卷烟,老花镜滑到鼻尖上,盯着渔网眼里的夕阳出神:“这网眼大小正好,能捞着二三两的鲫鱼,再大的就得用抄网了。”
林晚星拎着桶过来,桶底晃悠着半桶清水,水面漂着片刚摘的柳叶:“李大哥说下游回水湾那儿鱼多,要不咱们去那边下网?”她裤脚沾着泥,是刚才去河边摘柳叶时踩的,春天的泥软乎乎的,没留神就陷进去半只鞋。
“先别急,”程野把渔网卷起来,网绳在胳膊上缠了三圈,“等张叔把那几根竹竿削好,做几个浮子绑上,不然网沉底就啥也捞不着了。”他往仓库那边瞅,张叔正蹲在石头上磨砍刀,竹片堆在脚边,削下来的竹屑被风卷着往河面上飘。
秦砚抱着个豁口的搪瓷碗跑过来,碗里盛着半块没吃完的包子,油乎乎的小手在网线上乱摸:“野哥,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我保证不捣乱,就看着!”他棉裤还是潮的,苏叔用麻绳在裤脚捆了两圈,说是能挡风,结果跑起来像个摇摇摆摆的小灯笼。
“带你去也行,”程野刮了下他的鼻子,“但你得答应我,站在岸边别动,水里的淤泥能吞人,上次你掉浅滩那是运气好。”
胖小子使劲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往程野手里塞——是颗圆滚滚的鹅卵石,被他用牙啃得坑坑洼洼:“这个给你,我听王大爷说,河里有老鳖,用石头能砸跑它!”
林晚星忍不住笑:“哪来的老鳖,王大爷那是怕你又往水里钻,故意吓你的。”她把鹅卵石接过来,往秦砚兜里塞,“你自己拿着吧,说不定能打着水漂。”
说话间,张叔扛着几根削好的竹竿过来了,竹梢削得尖尖的,杆身缠着圈红布条:“这布条是晓梅去年扎头花剩下的,绑在上面显眼,省得被过路的人误当成柴禾捡走。”他把竹竿往地上一戳,“我刚才往回水湾扔了个草捆子,水流不急,正好下网。”
苏叔慢悠悠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个铁皮罐头盒,里面装着半截蜡烛和一盒火柴:“天快黑了,带上这个,等会儿收网能照个亮。”他看了眼秦砚,“你这小崽子跟紧点,别往芦苇荡里钻,那里面有黄鼠狼,专偷小孩的鞋。”
秦砚吓得赶紧抱住程野的胳膊,棉鞋往程野脚边蹭了蹭:“我不钻,我就拽着野哥的衣角。”
一行人往下游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河面上的碎冰少了些,青黑色的河水泛着金红色的光,偶尔有小鱼苗蹦起来,在水面砸出个小水圈。张叔走在最前面,竹竿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响,说是能惊走藏在芦苇里的蛇——虽然这时候蛇还没醒,但老一辈的规矩总没错。
“你看那片芦苇,”林晚星突然指着左边,“去年冬天全冻成了冰棍,现在看着都泛绿了。”
程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枯黄的芦苇秆根部确实冒出点嫩青色,像被谁偷偷抹了笔绿颜料。“这东西长得快,”他想起去年夏天,芦苇能长到一人多高,风吹过的时候沙沙响,“等过阵子,咱们可以割点芦苇编筐,比买的结实。”
“我会编!”张叔回头接话,“我年轻时跟我爹学过,编个鸡笼、菜筐啥的没问题。晓梅小时候睡的摇篮,就是我用芦苇编的,比木头的软和。”他说着往河对岸瞅,“那边的空地要是种上菜,编几个筐正好能装菜去镇上卖。”
苏叔突然停下脚步,弯腰从地上捡起个东西:“你们看这是啥?”是颗圆滚滚的种子,黑褐色的,跟下午从木箱里找出来的荷花种很像,只是上面沾着层湿泥。
“难道是从箱子里掉出来的?”林晚星蹲下去看,周围的泥地上还有几个浅浅的小坑,“说不定是被老鼠拖过来的。”
“管它咋来的,”程野把种子捡起来,往林晚星兜里塞,“多一颗是一颗,等种的时候一起泡上。”
说话间就到了回水湾,水面像面镜子,映着天上的云彩,岸边的泥地上印着好些小脚印,李大哥说那是水鸟留下的。张叔把竹竿插进水里,试了试深浅:“差不多,这边水深刚到膝盖,下网正好。”
程野解开缠在胳膊上的渔网,网绳上还沾着苏叔补网时用的粗线,五颜六色的,看着像条花蛇。他踩着水往河中间走,冰凉的河水顺着裤腿往上爬,冻得小腿肚子直抽抽,却没觉得难受——去年冬天在冰洞里捞冰灯的时候,可比这冷多了。
“往左挪点,”张叔在岸边指挥,“那边有个漩涡,鱼爱往那儿扎堆。”
程野依着他的话挪了两步,淤泥突然往下陷了陷,吓得他赶紧把重心稳住。林晚星在岸边攥紧了拳头,直到看见他站稳了才松口气:“小心点,别逞能。”
“没事,”程野回头冲她笑,“这点水还淹不着我。”他把渔网的一头系在竹竿上,另一头递给岸边的张叔,“您把这边拉紧,我往那边撒。”
夕阳落在他肩膀上,把湿漉漉的头发染成了金红色。林晚星看着他在水里慢慢挪动,渔网在水面铺开,像只展翅的大鸟。秦砚在旁边拍手:“网住啦!肯定能网住好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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