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忆往事… 光明
她的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怨天尤人,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我知道,这不是冷漠,而是她在遍体鳞伤后,终于学会的自我保全。
那次通话后,大约过了一年多,我才又一次接到她的电话。信号似乎不错,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轻快。
“刘姐,我找到工作了,在一个小公司,做出纳,兼点杂务。”她语气里有点小小的自豪,“虽然钱不算多,但正规,朝九晚五,不用再看人脸色,不用再担惊受怕。我报了个班,再考会计证……刘姐,我以后,再也不干“”保姆伴”那种工作了。”
我握着电话,心里百感交集,有欣慰,有酸楚,但更多的是为她高兴。“好,好!晓琳,这就对了!好好干,你有基础,肯定能考下来!”
那之后,晓琳就像终于飞出了牢笼的鸟,融入了南方那个陌生城市的茫茫人海,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我没有刻意去寻找。
我知道,对于晓琳来说,彻底的“失联”,或许正是她最需要的——切断与过去的一切关联,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她没多说,但我懂,她是决意要挣脱那个如同泥潭的原生家庭,为自己活一次。
晓琳暖软糯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也成了家。”她微微一笑,眼角泛起细纹,“
日子平平淡淡的,说不上多好,但心里踏实、安稳。挺好。”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深夜电话里瑟瑟发抖的姑娘,如今能如此平静地叙说自己的“平淡挺好”,心里百感交集。
晓琳终究是有文化的………
生活的泥沼曾险些将她吞没,但那份深植于心的学识和韧性,最终成了她爬出深渊的阶梯。
“晓琳,”我由衷地叹道,“你终究是勇敢的,不像我……。”
“我女儿交给朋友了,我出来散散心。”我笑笑说道。
是啊,她当年选择头也不回地逃离,去一个陌生之地重建生活,这份决绝的勇气,我年轻时不曾有过。
我总是在权衡,在顾虑,在所谓的“责任”与“安稳”中徘徊,用一生的勤恳去填补某种内心的空缺。
如今我五十有三,头发已见花白,坐在晓琳对面的我,是一个伺候了半辈子人的老保姆。
直到这个年纪,我才猛然惊觉,我那份小心翼翼的“安稳”,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画地为牢?
灯光明亮……透过玻璃………
晓琳用她的选择,照见了我的半生。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飘飞的思绪……
我看着她明亮的眉眼,不禁感慨,“晓琳,你变了好多,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现在……好吗?”
她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笑容里有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通透与满足:“好,挺好的。
你看我,”她指了指自己,又像是概括了这些年的全部,“当年那个从雇主家逃出来、觉得天都塌了的小保姆,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
“姐,还要感谢你给我那几百块钱呢!”
…………
我端起清凉的椰子水,心中没有苦涩,只有一片澄澈的释然。
晓琳用她的选择,照见了我的多半生。
正当我思绪飘飞时,清脆的童声由远及近:妈妈!妈妈!两个六、七岁光景的孩子像小鹿般欢快地奔跑过来,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两人争相扑向晓琳。
这是刘大姨,妈妈以前的好姐妹。晓琳揽过两个孩子,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这是我的双胞胎,女儿小雨和儿子小磊。
她又抬头望向不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正信步走来,身形挺拔,气质温文。
他在几步开外停下,朝我们点头微笑,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没规矩,跑得一头的汗。晓琳轻声嗔怪着,掏出纸巾细细替孩子们擦拭额角,动作熟练而自然。
远处的男人并不急于走近,只是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撑着一把花色的遮阳伞,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这边。
第六节:告别
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那画面莫名让人想起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海风轻柔,椰林沙沙作响。我们坐在那里,像两棵曾经在风雨中飘摇的草,终于在各自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她不再是那个二十五岁的大学生“保姆伴”,为了多挣点钱给家里的弟弟看病……冒着风险接所谓的“大单”……后来没命似的从雇主家逃出来的那个女孩。
我也不再是那个困在情感旋涡里无法自拔的刘青青。
那个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想起自己年轻时坐绿皮火车的模样……那些时光……也留在了泛黄的旧日历里。
她起身,和我笑了笑,笑容里没有当年的依赖和惶恐……只有一种被生活淬炼过的、礼貌而疏离的平静。
“刘姐,我走了,祝你好运!”
她拉着两个孩子走向了那个撑着花伞、身形挺拔的男人。
我没去打扰他们,只是坐在圈椅里……看着夕阳下那个为她打着花伞的男人……那个男人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提包,小女孩雀跃……,小男孩安静……
一左一右地跟在她的身侧……
晓琳,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警惕的表情,或许是怕我去打扰吧。
她精心构筑的现在,有体面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看似安稳的人生。
她是想忘掉过去,忘掉那段包括我在内的、狼狈不堪的岁月……
一缕橙红的光照在了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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