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锐立威带来的短暂“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一种新的、更加庞大阴森的恐惧,如同弥漫在空气中的瘟疫,悄无声息地取代了地痞带来的局部威胁,开始侵蚀整个流民队伍。
起因是几个从更北方逃难过来、刚刚汇入队伍的难民。他们衣衫比苏家这支队伍更加褴褛,神色仓皇,眼神深处烙印着一种见识过真正地狱后的惊悸。
歇脚时,一个干瘦的老汉捧着破碗,哆哆嗦嗦地喝着稀薄的菜汤,嘴唇翕动,声音不大,却像寒风吹过枯枝,让围坐一圈的人心底发毛:“……过不去了,真的过不去了……黑风寨……那帮天杀的……把路都堵死了……”
“黑风寨”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旁边一个脸上带着新鲜鞭痕的妇人猛地抽泣起来,断断续续地补充:“他们……他们不是人!见粮就抢,见人就杀……女人……女人被抓上山就再也……呜呜……我的囡囡啊……”她的话没说完整,但那未尽的惨痛足以让所有人变色。
“听说他们寨主姓阎,叫阎罗刀!杀人不眨眼,最喜欢把人砍成几段喂狼!”
“何止!他们盘踞在前面的黑风岭好些年了,官府剿了几次都没用,反而越发壮大了!”
“完了……完了……前有土匪,后无退路,这是天要亡我们啊……”
细节如同拼图碎片,在交头接耳和惊恐的叙述中逐渐拼凑起来:黑风寨,位于前方必经之路黑风岭,寨主凶残,麾下亡命之徒过百,装备精良,手段酷烈,杀人越货,掳掠妇孺,恶名昭彰。
恐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大,最终演变成了滔天巨浪。
“快走!快走!离开这里!”
“不能停!被土匪追上就死定了!”
“老天爷,保佑我们平安过去吧……”
队伍的气氛骤然变得极其焦躁和压抑。之前还能勉强维持的秩序开始松动,人们不再慢吞吞地节省体力,而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仿佛身后有无形的恶鬼在追赶。推搡、催促、因急于赶路而发生的口角甚至小规模冲突,开始零星出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仓皇,眼神不断惊恐地扫视着道路两侧越来越茂密、显得阴森可疑的枯树林和起伏的丘陵。
苏家几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他们聚在一起,一边跟着加快的队伍前行,一边低声交换着看法。
“黑风寨……听起来比那帮地痞难缠多了。”赵梅抱着男婴,眉头紧锁,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大家的不安,扁了扁嘴,但没有哭闹。
苏工面色凝重,看向苏锐和苏文:“消息未必完全准确,但空穴不来风。前面的地形,确实适合设卡埋伏。”他凭借工程师的眼光,已经提前在观察远处那隐约可见的、地势开始抬升的丘陵地带。
苏文沉吟道:“人数过百,装备可能优于流民。如果正面冲突,我们毫无胜算。关键在于,他们是盘踞一方,还是流窜作案?是见人就抢,还是有选择性地下手?”他在试图分析敌人的行为模式,寻找可能的漏洞。
苏锐的目光始终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混乱的人群,声音低沉而冷静:“不管他们是什么来路,要想动我们,就得付出代价。”他的手无意识地按了按腰间,那里藏着一把打磨锋利的柴刀,是他目前最主要的武器。“爹,娘,小妹,小文,都打起精神。接下来这段路,眼睛放亮些。”
苏甜默默点头,她的精神力更加集中,不仅关注着家人,也留意着队伍里各种信息的流动。她注意到,里正和几个队伍里还有些威望的老人聚在一起,脸色极其难看,显然也在商讨对策,但似乎一筹莫展。
“哥,”苏甜靠近苏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如果真的避不开,我们能不能……”她暗示了一下空间的存在。在绝对的数量和武力差距面前,或许只有非常规手段才能创造一线生机。
苏锐微微摇头,眼神深邃:“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太多。”他指的是空间里那些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物品和能力。“先看看情况。土匪也要讲究成本和收益,我们这支穷得叮当响的流民队伍,未必是他们首选的大肥羊。除非……”
“除非我们表现得与众不同,或者,有人把祸水引到我们身上。”苏文接过了话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远处爷奶和大伯一家所在的方向。那一家子此刻也满脸惊惧,但眼神闪烁,不知在盘算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队伍忽然发生了一阵更大的骚动,行进速度猛地一滞。
“怎么了?前面怎么了?”有人惊慌地喊道。
“好像……好像看到那边山坳里有烟!是不是土匪的哨卡?”一个爬到高处张望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下来,声音都变了调。
“烟?”这个词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恐慌彻底爆发。
“快跑啊!土匪来了!”
“别挤我!我的孩子!”
“让开!让开!”
场面瞬间有失控的迹象。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向前涌去,哭喊声、叫骂声、被踩踏者的痛呼声混杂在一起。
“稳住!都别乱!”里正声嘶力竭地呼喊,但在巨大的恐惧面前,他的声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锐眼神一凛,猛地将家人拉到自己身后,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避免被混乱的人流冲散。他沉声道:“别跟着乱跑!看好脚下和身边的人!”
苏工和赵梅紧紧护住板车和苏甜怀里的男婴。苏文则警惕地观察着混乱的源头和四周的地形。
那阵所谓的“烟”,最终被证实可能只是山间寻常的雾气或是远处其他流民生火做饭的痕迹。但在已经被恐惧攫住心神的人群中,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发一场灾难。
骚动渐渐平息下来,但代价是几个人在推搡中受了轻伤,以及更加涣散的士气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恐惧。
队伍重新开始蠕动,速度更快,但气氛更加死寂和绝望。每个人都像是被鞭子抽打的牲口,麻木地向前赶路,只求能快点、再快点,离开这片被传言笼罩的死亡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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