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仓库的阴寒，比矿坑其他地方更甚。
苏清月跪在一堆散发着腥气的腐心草前，指尖机械地分拣着药株上的枯须。这种草能麻痹修士的神魂，是沈退炼制心魇孢子的主材之一，此刻却被她当成了普通的杂药来整理。骨傀监工的脚步声在仓库另一端响起，沉重的骨靴踏在石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像在敲打她紧绷的神经。
她的识海深处，那枚淡灰色的牧者之印正随着呼吸微微搏动。这印记不强制她的行动，却像一根无形的线，让她总能在恍惚间“看到”一些碎片——赵坤在仙城酒馆里点头哈腰的样子，瞎老三赌输后掀翻桌子的暴怒，还有野狗躲在垃圾堆里舔舐伤口的阴狠……这些属于心网另一端的情绪，像细小的冰碴，时不时刺进她的感知。
“沈退到底想做什么？”
苏清月攥紧了手中的腐心草，草叶上的黏液沾在指尖，滑腻得像蛇的皮肤。三日前，她趁着骨傀换班的间隙，偷偷摸向仓库深处的暗门。那扇门后是通往矿坑底层的通道，她想去看看，那个将整个矿坑变成修罗场的男人，究竟在谋划什么。可刚走到门边，识海里的牧者之印就突然发烫，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仿佛看到无数枯骨从暗门后涌出，瞬间将自己吞噬。
她吓得跌坐在地，直到骨傀的脚步声靠近才慌忙爬起，假装整理药架。
此刻，仓库门口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不是骨傀的沉重步伐，而是一种……带着金属摩擦声的轻响。苏清月猛地抬头，看见沈退披着那件融入黑暗的黑袍，缓步走了进来。他的指尖缠绕着三缕灰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细小的骨骼在蠕动——那是他新凝练的蚀骨雾，能悄无声息地侵蚀法器灵光。
“这些腐心草，分拣得如何了？”沈退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像落在她身上的冰锥。
苏清月低下头，指尖的黏液差点滴落在药筐里：“回……回大人，已分拣过半。”
沈退走到药架前，拿起一株腐心草，指尖的蚀骨雾轻轻扫过草叶。原本深紫色的草叶瞬间变得焦黑，像被烈火燎过。“此草的心核在根部三寸处，你挑拣时，需将心核完整剥离，否则药效会折损三成。”他顿了顿，侧过脸，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你似乎对暗门很感兴趣？”
苏清月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退指尖的蚀骨雾缓缓飘来，停在她的脖颈前。雾气里的细小骨骼还在蠕动，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让她几乎窒息。
“我……我只是想找些清宁草。”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家传的功法需要……”
“《清宁诀》。”沈退打断她，蚀骨雾突然收回，“需要阴柔之力调和心脉，对吗？”
苏清月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这套功法是她苏家的秘传，连宗门藏经阁都没有记载，沈退怎么会知道？
沈退没有解释。他转身走向仓库角落，那里堆着一堆刚从矿坑底层采来的幽水石，石缝里还残留着未干涸的地脉浊流。他拿起一块幽水石，屈指一弹，石屑纷飞，露出里面淡蓝色的晶体：“此石蕴含的阴寒之力，比清宁草强十倍，且能滋养神魂。你若想要，可自取。”
幽水石落在苏清月面前的药筐里，发出“叮”的轻响。石面上的淡蓝光晕映着她苍白的脸，让她想起杂役处那片阳光——那时沈退递给她清宁草，指尖的温度比这石头暖得多。
“你……”苏清月张了张嘴，想问“你到底是谁”，却看见沈退已经走向暗门。他的黑袍扫过药架，带起一阵混杂着腐心草与蚀骨雾的冷风，门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想知道的事，自己去看。但记住，有些门一旦推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暗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留下苏清月跪在原地，看着那枚幽水石发呆。识海里的牧者之印突然剧烈跳动，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情绪顺着心网涌来——那是混杂着恐惧、贪婪与决绝的洪流，源头直指流云宗的方向。
同一时刻，流云宗后山密室。
林枫猛地从寒玉床上弹坐起来，左肩的灰黑色印记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剧痛。他面前的异宝残片正疯狂震颤，表面的扭曲符文亮起血红色的光，一段清晰的画面撕裂他的识海：
矿坑底层的凝固空间里，水晶古骸的眼眶中燃起幽绿的魂火，镇魂钉上的人面浮雕发出无声的咆哮，钉身与骨骼接触的裂痕处，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灰雾……画面的最后，一只覆盖着黑色菌丝的手，正缓缓伸向那枚颤动的镇魂钉。
“是沈退！他想动镇魂钉！”林枫低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残片传递来的信息绝不会错。那只手的主人，必然是沈退！他不仅没死，还想解开古骸的封印！
林枫死死攥住残片，掌心被边缘的棱角划破，鲜血滴在残片上，瞬间被吸收。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血液涌入他的经脉，与左肩的污蚀之力产生共鸣，让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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