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轻轻“咯噔”一下——沈亦臻很少主动说这么多关于他母亲的事,前几天聊旧相册时,他也只是挑些零碎的小事说,比如沈夫人种栀子花时爱哼的调子,做点心时总多放半勺糖,从不像现在这样,连磨墨的细节都讲得这么清楚。
还没等苏念细想,沈亦臻的话锋突然转了,像平静的水面突然投进一颗石子:“我父亲前几天整理书房,翻出了当年的拍卖记录,说起1998年苏家流拍的那只青花缠枝莲瓶。”他说这话时,声音没什么起伏,可眼睛却紧紧盯着苏念的脸,连她眨眼的动作都没放过,“他说当时有位姓苏的先生,在拍卖会上拦着不让举牌,说那瓶子里藏着重要的标记,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嗡”的一声,苏念握着墨锭的手指猛地顿住。墨锭的棱角硌在掌心,有点疼,可她却没知觉——1998年,姓苏的先生,青花瓶,重要的标记……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脑子里,和祖父日记里的内容重叠在一起。
她记得很清楚,祖父的日记里,1998年的那一页,字迹比平时潦草,墨水都洇开了好几处。上面写着:“阿明(父亲的小名)说瓶底有印,是当年老祖宗留下的,绝不能让外国人拿走。他去拦,被人推了……”后面的字被泪水泡得模糊,只剩下几个断断续续的笔画,可苏念每次看到,都能想象出祖父写这些字时,手在发抖的样子。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猜,父亲当年要保护的青花瓶,是不是就是沈亦臻清单里那只。可她没证据,也不敢问——沈亦臻的试探像张软网,她要是慌了,就等于把自己和苏家的关系,全都暴露在他面前。
苏念深吸了口气,把掌心的墨锭攥得更紧了些,指尖用力到泛白。她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甚至还扯出个浅浅的笑:“沈总,我对苏家的旧事不太清楚。”她避开“1998年”和“苏先生”这两个关键词,只捡着无关紧要的话说,“我小时候跟着祖父住,他很少提苏家的事,只偶尔说过,我父亲年轻时喜欢收藏瓷器,家里摆过不少瓶瓶罐罐,后来搬家时都处理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桌上的修复笔记,没敢去看沈亦臻的眼睛——她怕自己的眼神里藏不住破绽,更怕看到他眼底的怀疑。桌上的宣纸被风又吹得动了动,边角扫过她的手背,像片轻轻的羽毛,却让她的后背慢慢渗出了细汗。
沈亦臻没说话,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蝉鸣和风吹栀子花的声音。苏念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带着种审视的重量,像是要把她的话拆开,看看里面藏着什么。她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兔子,撞得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过了好一会儿,沈亦臻才缓缓开口,语气比刚才软了些,却还是带着点试探:“是吗?或许是我父亲记错了。”他伸手,拿起桌上摊开的刻字照片——照片是苏念昨天拍的,“护国宝”三个字已经清理得很清晰,黑白色的照片上,那三个字的刻痕像三道浅浅的沟壑。
他的指尖落在照片上“护”字的笔画上,轻轻划了一下:“这三个字,我找文物局的朋友看过,说刻字的手法是民国时期的,一般只用在特别重要的文物上,要么是皇室的东西,要么是……需要特意标记‘归属’的物件。”他抬眼,正好对上苏念的目光,“你祖父日记里写的‘守护’,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苏念的心里又是一紧。原来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从砚台说到沈夫人,再说到拍卖记录,最后还是绕回了“守护”和“护国宝”上。她看着沈亦臻的眼睛,他的眼神很亮,带着点探究,却没有之前那么锐利,倒像是在等她点头,等她说出点什么。
她攥着墨锭的手指慢慢放松了些,指尖蹭过墨锭上的云纹,突然想起刚才沈亦臻说的“磨墨”——是了,他们之间的试探,就像磨墨一样。他往砚台里滴水,是试探;她避开关键的话,是回避;看似平静的对话,其实早就像墨锭在砚台里转动那样,墨色已经悄悄在水里晕开,只是谁都没说破。
“或许吧。”苏念轻轻点头,把墨锭放回紫檀木盒里,绒布接住墨锭的瞬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噗”声,“现在刻字还没清完,等把最后几个字弄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到关联了。”她故意说得含糊,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像磨墨时故意放慢的动作,既不让墨太稠,也不让墨太稀。
沈亦臻看着她把盒盖轻轻扣上,搭扣“咔”的一声扣紧,像是把刚才的试探也一并收进了盒子里。他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修复笔记翻了两页——苏念的字写得很工整,每个清理步骤都标得清清楚楚,连棉棒的型号、清理液的浓度都记在了旁边,用红笔圈了重点。
“你记笔记很仔细。”他说,语气里带着点真心的赞许,“我母亲当年记菜谱,也是这样,每个步骤都写得明明白白,连盐放多少都标着‘小半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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