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的烽火台又燃起了狼烟,灰黑色的烟柱在秋日的晴空里扭曲上升,像条狰狞的巨蟒。慈航道人站在残破的城楼上,玄色道袍被穿堂风掀起,露出的银线暗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望着城外连绵的营帐,商军的玄鸟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的寒光从帐篷缝隙间透出来,与天边的晚霞交映成刺目的血色。
“仙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二牛背着个昏迷的孩童,额头上青筋暴起,粗布短褂已被血浸透。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老弱妇孺,有瞎眼的婆婆拄着拐杖,有抱着婴儿的妇人,还有个断了腿的老汉趴在简易的木板上,双手死死攥着块啃了一半的麦饼。
慈航道人的指尖在城砖上划过,指甲缝里嵌满了干涸的血垢。三天前他刚抵达这座叫 “望舒” 的城池时,这里还是人声鼎沸的市集,如今却成了烽火环绕的孤城。玉净瓶中的三光柳枝条蔫蔫地垂着,青色露水浑浊如泥,显然是吸收了太多的戾气。
“东门还有条密道,” 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腕间的念珠沾着不知是谁的血,每转动一下都发出滞涩的声响,“王二牛,你带他们从密道走,往南二十里有片芦苇荡,能藏人。” 他从袖中掏出那枚瞎眼老农编的稻草人,塞进王二牛怀里,“这个你拿着,能挡些刀兵。”
王二牛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砸在怀里孩童的脸上:“那仙师您呢?” 城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商军已经开始攻城,箭雨如蝗虫般掠过城头,钉在残破的旌旗上。
“我还要去西街看看,” 慈航道人抬手抹去溅在脸颊上的血珠,目光投向城中最深的巷弄,“张婆婆的腿断了,走不了路。”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老婆婆,手里总拿着双没纳完的布鞋,说要等参军的儿子回来穿。
“可是……”
“快走!” 慈航道人猛地转身,玉净瓶在空中划出道弧线,青色露水化作道水墙,挡住了新一轮的箭雨。“告诉西岐的百姓,望舒城还有人在!”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巨响中,像块投入洪流的石子。
王二牛咬着牙磕了个头,背起孩童冲进密道。那些老弱妇孺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断腿的老汉回头望了眼慈航道人的背影,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扔过去:“仙师,这是俺家最后的干粮!” 布包散开,滚出几粒干瘪的豆子,在城砖上弹了几下,掉进砖缝里。
慈航道人弯腰捡起豆子,指尖传来豆子坚硬的触感。他想起张婆婆说过,豆子最是坚韧,埋在土里能发芽,煮熟了能填肚子,就算炒成豆粉,也能救活人命。他将豆子塞进袖中,转身跃下城楼,落在堆满杂物的街巷里。
西街已经成了火海。木质的房屋在燃烧中发出噼啪的声响,横梁坠落时溅起的火星落在慈航道人的道袍上,烫出一个个小洞。他在浓烟中摸索着前行,三光露在周身凝成层薄光,挡住呛人的烟火。
“张婆婆!” 他对着浓烟呼喊,声音被火焰吞噬,只剩下微弱的回音。三天前他来送粮时,张婆婆正坐在这巷口纳鞋底,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层碎金。
“咳咳……” 墙角传来微弱的咳嗽,慈航道人踉跄着冲过去,发现张婆婆被压在半截横梁下,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沾满血污的手里还攥着那只没纳完的布鞋。
“仙师……” 张婆婆的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转向他,嘴角却咧开个笑容,“你看…… 快纳完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吸一口气都带出泡沫般的血沫,“我儿子…… 最爱穿我纳的布鞋…… 结实……”
慈航道人想用灵力移开横梁,却发现横梁上还压着坍塌的房梁,以他此刻的法力根本撼动不了。他急得额头冒汗,三光露不受控制地涌出,落在张婆婆的伤口上,却只能让她暂时止痛。
“没用的……” 张婆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皮肤生疼,“老婆子活够了…… 就是…… 就是想再见见柱子……” 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染红了那只布鞋,“仙师…… 你说…… 柱子是不是…… 已经死了?”
慈航道人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三天前他在城门口见过个年轻的士兵,腿上中了箭,却还在指挥百姓撤退,胸前的甲胄里露出半截布条,上面绣着个 “柱” 字。那士兵最后被流矢射中胸膛,倒下时还死死护着个孩子。
“他…… 他很勇敢。” 慈航道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指尖的三光露突然变得滚烫,“他护着百姓撤退,是条汉子。”
张婆婆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那就好…… 像他爹…… 都是好孩子……” 她将那只布鞋塞进慈航道人手里,“这个…… 你拿着…… 就当…… 就当老婆子谢谢你送的粮食……” 她的手突然垂落,眼睛却还望着巷口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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