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歌随着曲应策来到他寝宫的偏殿,却发现他并未径直步入殿内,而是引着她转向了殿侧的花园。
暮色渐合,宫灯初上,映照出一片精巧别致的天地。
花园中央,一座比一般亭子要大许多,开阔许多的亭子被盛放的山茶花簇拥着,白的、粉的、红的,在宛若云霞。
最引人注目的是,亭子中央竟垂着一个缠绕着新鲜花藤的秋千,晚风拂过,轻轻摇曳,带来丝丝甜香与生机。
秋千前方一丈处,只简单设了一张梨花木小桌,上面孤零零地摆着两三个清淡小菜,一荤两素。
谢天歌看得直摇头,她索性不去看那寡淡的饭菜,自顾自地轻盈坐到那秋千上,脚尖一点,微微晃荡起来,想着等他用完膳再说不迟。
曲应策在她对面,正对着秋千的位置坐下。
他刚坐下不久,安静的亭子便活络起来。
东宫的宫人们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入,如同变戏法一般,迅速而有序地在桌上添了七八个热气腾腾、色香俱全的佳肴,还有几碟造型别致、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的精美点心。
顷刻间,小桌变得琳琅满目,丰盛异常。
曲应执起银箸,仿佛随意提起般问道:“你要再吃一些吗?”
谢天歌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瞬间变得诱人的餐桌,不明白为何转眼间就换了天地。
她看着那许多菜色,忍不住道:“太子殿下,你平时一顿饭吃这么多的吗?”
“今日政务繁杂,胃口欠佳,”曲应策语气平淡,“你帮我吃点吧,父皇历来提倡节俭,若知晓今日浪费,少不得又是一番训诫。”
谢天歌闻言,扭捏了一下,还是从秋千上下来,挪步过去。
曲应策十分自然地将一副干净筷子递到她手中。谢天歌顺势在他对面坐下。
“那太子殿下,您也快用些吧,就算胃口不好,空着肚子也不行的。”
她率先挑了几样自己没见过的精致菜式尝了尝,眼睛倏地亮起,美味的冲击让她开心得眉眼弯弯,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曲应策看着她毫不做作的欣喜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柔和,竟也觉得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动了几筷。
谢天歌又尝了一口晶莹剔透的菜品,口感滑嫩鲜美,但她细细品味后,却微微蹙眉:“这是虾仁肉。太子殿下不能吃,东宫的人做事都这么粗心的吗?”
“无妨,”曲应策语气依旧平淡温和,“小事而已,不必苛责。”
他看着她,追问,“味道如何?”
“好吃!”谢天歌诚实地点头,笑容灿烂。
“好吃便好。”曲应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温柔。
他沉默片刻,忽然看似不经意地试探道:“比慕容笙的手艺如何?”
谢天歌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当然是阿笙做得更好吃!”
话音落下,曲应策手中的银箸几不可察地顿在半空,周遭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了一瞬。他脸上的柔和悄然褪去,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
谢天歌却毫无所觉,又自顾自尝了另一道点心,客观地补充道:“但太子殿下宫里的菜比凤藻宫的好吃!比皇宫御膳房的菜都好吃!”
曲应策的面色稍缓,他重新动筷,淡淡道:“是吗?若你喜欢,我让他们每日做了给你送去。”
“不必不必,”谢天歌连忙摆手,“东宫离凤藻宫路途遥远,再好的佳肴,一路送去怕是也失了风味。”
曲应策望着她因美食而满足的侧脸,鬼使神差的一句话低低滑出唇畔:“那你搬过来住。”
“嗯?”谢天歌正专注于一块芙蓉糕,没听清,抬起头,澄澈的眼眸带着询问,“殿下刚才说什么?”
曲应策瞬间回神,“……没什么。”
谢天歌转了转眼珠,想起正事,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太子殿下,我方才说,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曲应策却不等她说完,语气不容置疑:“你先专心陪我吃饭,吃完了再说其他事。”
谢天歌想到是自己有求于人,只好将急切暂且压下,乖乖拿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他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气氛倒有几分像是回到了从前在军营里那般。
吃完饭,宫人悄声上前,利落地撤去残席,重新沏上一壶清茶,又摆上两碟清淡的茶点。
谢天歌觉得规规矩矩坐在桌前实在无趣,便又转身轻盈地跃上那架秋千,慢悠悠地晃荡着。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不时瞟向静坐饮茶的曲应策,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默默揣测着他何时心情能更好些,方便她开口。
曲应策慢条斯理地品完一盏茶,将谢天歌那副明明压着心事、却又强自忍耐、等待时机的模样尽收眼底,只觉有趣。他终于放下茶盏,目光正式投向她:“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谢天歌眼睛骤然一亮,立刻从秋千上跳下,几步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罕见的认真,甚至有一丝恳求:“太子殿下,北疆王庭政变,赫连誉的处境您也知晓了。他在大雍举步维艰,那么多杀手死士想要他的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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