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拿铁锨带镢头,到董万全家街上动土,平坎子挖走马莲墩。将屯后赶牛道取直,挖一条八里长、穿出前街大胡同子,直通南关沿的新河道。
除完煞,大伙儿心里托底,祈盼:西山砬子百年老狼精,别再来小西山吓唬人祸害人。那对百年贼夫妻,别再出来偷东西,弄的人心惶惶。糟蹋小花脖子那个人,不管是本家本当还是外姓人,早日被绳之以法。小西山平平安安风调雨顺,不求升官发财不求鸡犬升天,和别人一般搞肩膀一般齐足矣。光棍们脱离老碾房,到了男大当婚之时都能娶上媳妇,不再靠帮寡妇拉帮套传宗接代。
小西山人住家过日子,滴水不漏只进不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家家户户灯窝里,没有一盏灯不省油。每天早上,大伙儿在太阳出来之前吃完早饭,天不亮下地干活,晚上抢在太阳落山之前吃完晚饭,天刚落黑上炕睡觉,太阳闭眼人也闭眼。小西山的夜晚,除了星星月亮闪电露闪萤火虫鬼火,再无光亮。
小西山没人爬墙养汉,没人偷东西,一宿到亮没有半点动静。黄鼠狼不扒鸡窝咬小鸡,整座屯子比坟圈子还阴森肃静。那一年惊蛰,春雷惊动土里的小虫子,也惊醒消失多年的贼夫妻。发芽葱刚冒尖,贼夫妻也伸出贼手,北偷盐场、辛庄、邢屯、北亮子,东偷陈屯、杨树房、永宁涧,南偷谢屯、杨树底、孔屯,西偷车家河子、邱屯。贼不走空,两口子在炕上睡觉,他们靸走炕沿下破鞋。
没什么可偷,他们划拉小孩尿褯子。复州城扑快和警察,脚赶脚追捕上百年,连贼夫妻的影子都没见着。大神说,那是黄鼠狼子半夜三更闹妖。
大伙儿大白天在官道南干活,官道北传出掰苞米穗子的“咔咔”声。众人朝四面八方围过去,只见一大片苞米杆上只剩下空苞米窝子。垅台上,留下乱七八糟人不人兽不兽的鞋印。小西山没有人长这样的脚,也没人穿这样的鞋。
那天半夜三更,董万全被“扑通”一声惊醒,以为从新修的河沟上面往下掉石头。天亮后他出去一看,只见半人深的水沟里,散落上百穗青苞米。
大伙儿围着沟帮子呛呛一早晨,都说那对贼夫妻夜里偷青苞米回来,黑暗中忘记坎子已平,仍高抬脚向下迈,结果一头栽了进去。贼夫妻虽然未露真容,但肆虐祸害乡里上百年,终于受到惩戒,说明活神仙除煞灵验。
董万才和董万有光棍两兄弟,首撞桃花运。山东蓬莱府从未见面的大姑和老舅,从天而降来到家门口,带来了一对黄花闺女,嫁给兄弟俩为妻。光棍们欣喜若狂,不知道哪一天,也有大姑和老舅,带黄花闺女到自己家门口。
小西山人东来西去,坎子是必经之路。南来北往,必须穿过大胡同子,一辈子都在过坎子、穿越大胡同子。第一次出坎子穿越大胡同子,被爹妈领着背着抱着,怕磕着碰着摔着。最后一次出坎子穿越大胡同子,被殓进棺材里八抬大杠抬着,被后人们大放悲声提醒着,“爹,过坎子了”“妈,穿大胡同子了”,吹吹打打埋进祖坟,在宗谱上面归位,除夕那天被后人当“神”请回家过年。
到了初二晚上,后人在街门口放几响“二踢脚”,“送神”回归祖坟。牲口过坎子不用车老板吆喝,抬前蹄后坐坡,“咯噔”一声往下托,下了坎子。
现在平了坎子,浅水沟修了新河道,牲口以为要过南洪子,只坐坡不敢挪步,车老板只得赶车从东南地上“大斜岔子”往回绕,出屯时再从前街往回绕。新河道越冲越深,东、西两条街道被拦腰隔断,勉强走人不能行车。
转过年,新河道一人多深,二爷在沟顶搪了根木头,做成独木桥。老人、女人和孩子们望而却步,不敢行走,战战兢兢从桥上爬行。董万才种苞米,年年保全苗,他在炕头上播种,却没让媳妇保住胎。他媳妇到盐场买咸盐,滚下河道摔掉了孩子。地头地垴缺苗,董万才能及时补种,再没能让媳妇怀上孩子。
人们过不去坎子,只得绕西沙岗子走西头子。空车好走,人能将就,拉土送粪就难了。铁车轱辘被沙子一陷没了车轴,寸步难行,难为牲口也难为车老板。一想到除煞三年之后的良辰美景,大伙儿耐住性子,一天天往下将就。
小西山树多虫子也多,养小鸡合算。每年夏天,女人们举着杆子在房前屋后抽打树枝,金虫螂子“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小鸡吃了下连蛋。老李大河里全是小鱼小虾,是鸭鹅们乐园,并招来千只野鸭,自由自在地在河里游弋。斑头鸭、赤麻鸭、秋沙鸭、白鹭、草鹭等水鸟,和家鸭是近亲,不分野生家养。它们在河里扎猛子,在芦苇丛中捉迷藏,在浅水处觅食,在水草丛中栖息。它们相处长了彼此相亲相爱,踩蛋、生蛋、孵化,生成一群群小雏。
傍晚,鸭群如同小学生放学,规规矩矩排队,摇摇摆摆回到各家各户。它们把野鸭带回家,像带要好的同学到家里做客,第二天回到河里用早饲。有的鸭子像婚前同居,和野鸭子在芦苇丛中过夜,几天不回家,主人也不干预。有的家鸭回归自然,像孩子离家出走俗人出家,和野鸭子野鸟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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