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到了雨季,屯北的水被赶牛道拦截,顺“长条子”流进老李大河,断了水患。现在到了雨季,屯北的水从新河道流进屯子。每逢活讯西海涨大潮,老李大河水位陡然升高,海水混同河水大有倒灌之势。大伙儿在碱地北头叠高堤坝挡水,预防早晚有一天溃坝入屯。小西山人的担心说到就到,那天西海涨大潮,老李大河水面陡然升高。在盐碱地北头游弋的一群公鸭,突然被一股神秘激流冲走。炸了群的鸭子“呱呱”大叫,张开翅膀扑到岸边,以为中了猎人圈套。
机敏的野鸭子和野鸟们,立刻起飞侦察施救,在空中追踪被冲走的鸭群。它们从小西山上空飞过,在盐场南边子上空盘旋,再回到老李大河报信。原来是新堤坝决口,公鸭们被汹涌的水流冲进新河道,身不由己一路向南。它们从赶牛道被冲入小西山屯中,旋转着不由自主过了前街大胡同子,进入南洪子入海。
随即,它们又被涨潮的潮水冲到盐场南边子,回到老李大河。庞大的鸭群扇动翅膀“嘎嘎”欢叫,迎接凯旋归来的英雄。从今往后每天涨潮,浩浩荡荡的鸭群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从小西山屯后进入大胡同子,随着潮水往返循环。
各家各户的鸡窝和鸭圈修在一起,鸭子住下层小鸡住上层,像男、女生住上下床。每天放窝,小鸡们飞出街门到外面觅食、溜达、会友。鸭子被关在院子里,像放风的犯人。它们由野鸟蜕化了飞行功能,刚出壳是可怜的丑小鸭,长大成了可笑的笨鸭子。当“轰隆隆”的水声和“嘎嘎”的鸭叫声传来,被囚禁的鸭子顿时亢奋,张开翅膀“嘎嘎”欢叫,连滚带爬飞跃街门,踉踉跄跄奔向董万全家房西头。它们义无反顾,加入到熙熙攘攘的鸭阵,开始快乐旅行。
退潮被抛下的零星鸭子,在野地里栖息露营,第二天涨潮时归队。董万全家男女老少睡在炕上,不时被地底下闷声闷气的聒噪声惊醒。梦中家园变成了鸡窝鸭圈,人成了住在上层的小鸡。他家房西头被水冲出七尺深沟,一层层沙土向内片帮,直至露出房基。靠沟边的两间半房被搜根,逐渐变成悬空寺。
每当潮水“轰隆隆”从房底下涌过,全家人赶紧撤进东屋。人能熬到三年,房子肯定撑不到年底。哪怕光棍们都娶上媳妇,董万全家房倒屋塌,也无媒人问津。更让大伙儿担忧的是,大胡同子沟帮两侧,也逐渐被激流锼根。前街街道中间,被水冲出一道半人深的河沟,二木匠放了两棵大树,搪木头架桥。
南边子新河道,急速向两侧扩展。从屯北赶牛道再到南关沿出海口,被大伙儿布下一道道挡网。人们在南洪子提鱼,“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现在倒过来了,只有在屯后河上头才能挡到大鱼,每潮收获三、四斤重一条大白眼梭鱼、绿脊白肚黑点的鲈鱼、一庹多长的针鱼。越到屯中大胡同子鱼越小,到了南关沿最后一道挡网,除了小梭鱼丁子,只剩下鸡鸭鹅粪。和腊月间占碾套、埋地角石占地一样,人们为争挡网位置你争我夺起誓赌咒,大打出手头破血流。占不到上网的人家吃了大亏,暗中袭击鸭群偷捕野鸭野鸟。
“话说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瞎董万空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河道越冲越深,眼看要以大胡同子为界,分为东小西山和西小西山两个屯子。
大西山人和盐场人,已经为新河命名为“小西山河”。更让瞎董万空坐立不安的是,不出十年,小西山全被冲进南洪子。先是一片汪洋后是一片盐碱地,不能住人了还合什么合?到那个时候,他就是小西山的千古罪人。他一宿宿睡不着觉,新河道就像一把刀子,在他的心头划过,再扔进滚油锅里煎熬。
每天傍晚天一落黑,他偷着从沙岗后绕到南边子,去丈量河道。半个月前,河道每天增加两脚宽,现在每天增加半步宽。从屯后冲下来的泥沙,淤积一座沙洲,一片片芦苇埋得头影不露。哪能等到十年?用不上三年小西山就没了。
瞎董万空最看不上大神,教唆光棍们睡石炕睡碾盘没说回一个媳妇,打的一点高粱米,全被她骗到家里踅进囤子。他没咒念了,硬着头皮去找大神讨教。
大神不给他开门,隔着窗户纸不给好脸色:“你们做吧,做到头就不做了”。
瞎董万空今天到沙湾底割洼底草躲一天,明天到老牛圈放牛再躲一天。总有一天他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伙儿找他算账可怎么办。
喜欢走出小西山请大家收藏:(m.2yq.org)走出小西山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