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小哥哥一直没离开过我。我家门前的杨树林子里,是家雀的老巢和乐园。父亲从秫秸里剥虫当诱饵,带我和姐姐下夹子,在旁边放一盆水。
人刚离开,树上的麻雀一窝蜂扑下来,抢虫喝水,一只夹子打好几只。父亲用黑泥糊了家雀,放进篝火里烧,吃的我们满嘴是油和黑灰。哥哥董太淘一直站在旁边,馋的直咽口水,只有我能看见。我给哥哥吃,他怎么也拿不到手里。
我家隔壁是代春田家,芦苇笆子糊泥砌成的墙壁不隔音。老代太太养了几只公鸭,从早到晚,沙哑着嗓子“呱呱”叫。有一天,隔壁那边传来好听的琴声。
经过芦苇墙壁的过滤,像那群公鸭一边弹琴一边唱歌。我想看看那群鸭子怎么用脚蹼弹琴,扁扁嘴怎么唱歌。我和姐姐用钉子钻墙壁,都学会了那首曲子,墙还没钻透。小哥哥进来,接过我手里的钉子,几下把墙钻了个窟窿。
我和姐姐透过小窟窿,看见代春田蹲在地上,用席劈儿弹琴。那琴像一块洗衣板,两排琴键像老母猪的奶揪儿。我长大后,知道那种琴叫“大众琴”。
那首好听的歌,是圆舞曲《节日的队伍》,安娥作词,贺绿汀作曲。
混声四部合唱,如同一群公鸭大合唱。农忙时节,奶奶又用当初栓哥哥的那根狗毛绳子栓我。全家人一离开,哥哥立马从街上跑进来,为我解开绳子。
那一年夏天,多年不见的花脸狼闯进院子,觊觎躺在摇篮里酣睡的我。
哥哥变成一只大白鹅跳上炕,“嘎嘎”叫着大战花脸狼。
全家人都在睡晌觉,在地上编炕席的妈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屯里在大庙办了托儿所,三舅在区里管教育。他背了一口袋皮球往地上一倒,任孩子们哄抢。我抢不过大孩子,只捡了个白皮球,姐姐把自己的花皮球给我。
哥哥出现在孩子群里,抢了个花皮球送到我手里,转身没了影。
那一天,我和姐姐一群大孩子站在鸡窝顶,伸出脑袋,看房后两伙人比赛挖地。我在后面看不见,哥哥从街上跑进来,跳上鸡窝,双手把我举起来。
只见小猪倌手拿红、白两面小旗,在前面一边往后退,一边给两伙人当裁判。哪伙人挖到前面,他给插红旗,落到后面的,他再给插白旗。
他嘴里还不住地喊:“插红旗、拔白旗、拔红旗、插白旗……”
晚上,哥哥把我领到大草甸子上,到他那里玩枪,我闷在土里憋的喘不上气。天亮后,我拖着铁锨去屯西大草甸子,想把小哥哥从羊草丛中挖出来。
姑姑这场风波刚结束,在县拖拉机站当拖拉机手的叔叔又出事了。他和婶婶闹离婚,婶婶快生了也不回家。那天,叔叔开拖拉机来屯里翻地。
妈妈截住拖拉机,告诉他:“你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快回家看看。”
叔叔绝情地说:“她就是生个龙生个豹,我也不要她!”说完发动拖拉机,朝妈妈碾压过来。妈妈站在拖拉机前面,一动没动。叔叔倒车,妈妈转到拖拉机后面。叔叔将拖拉机熄火,还是不回去,爷爷奶奶来劝也没用。
父亲来了,质问叔叔:“当初你没看好人家,为什么要和人家结婚?”
叔叔反问:“当初你也没看好我嫂子,不也结婚了吗?”
在父亲的反复劝说下,叔叔终于回家了。他用气管子往孩子嘴里打气,婶婶跪在炕上磕头都不行。“七天风八天扔”,第八天孩子死了。
叔叔不相信孩子能死,一直摆弄来摆弄去。爷爷奶奶只是哭,没说小儿子半个不字。父亲拔出手枪子弹上膛,恨不能一枪崩了叔叔,后悔把他劝回家。
叔叔用脑袋往父亲枪口上撞:“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
父亲放下枪,恨恨地对叔叔说:“虎毒不吃子,你真是丧尽天良。”
叔叔也后悔了,再没提离婚二字,还给婶婶剥了次鸡蛋。婶婶被伤透了心,没吃鸡蛋,坚决和叔叔离了婚。幸亏厚道的温家人没去告状,否则叔叔犯了故意杀人罪,得被判刑。父亲也得因包庇罪受到牵连,还得被辞退。
父亲那批见习特派员转正之前,要到农场锻炼一年,可以带家属。
爷爷一听锻炼两年,说:“这不净给别人出力干活了?咱们不去。”
父亲说:“这是工作,必须去。”
爷爷也和父亲学会了做思想工作,以少有的耐心说:“干工作也是干活,都一样。快种地了,你在家里干活也是下乡锻炼。再说你把媳妇带走了,家里又少个做饭的。你在家里锻炼,媳妇在家做饭,不也是带家属?”
奶奶问妈妈:“你听谁的话?”妈妈说:“你儿子听领导的,我听你儿子的。”
奶奶开腔就骂。这回,父亲坚决没听爷爷奶奶的话。
五姥爷赶着马车,拉着父亲妈妈姐姐和我,去二十棵杨树农场报到。
不到半年,爷爷赶马车来了,说:“家里不能过了,你赶紧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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