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在辽东半岛举行陆海空大演习,小西山住进大军。军医用“雷米封”治愈了三爷的痨伤病,他再也离不开“雷米封”了。他认为“雷米封”包治百病,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总在身上带一瓶辟邪。
三爷还有一根小油绳,被他当成圣物常年栓在腰上。这是后话。
三爷的大儿子叫董云志,当年去林甸张老万屯,投奔大爷董希录。爷爷给他盖了两间草房,为他成亲娶了媳妇。三叔到大草甸子挖草药,被狼撵了,也是一个劲傻跑不回头。他跑到几百里地之外鹤岗,当了坐火车不花钱的铁路工人。
三爷的小儿子小名叫柱子,我们叫他五叔。五叔的绝技,是端着一碗粥在院子里一边边跑一边喝,半点不洒。他说:“端着碗眼睛必须看着前面,盯着碗越怕洒越往外洒。”五叔聪明好学要求进步,年年被评上“五好学生”。
我以为五叔排行老五,因此才被评上“五好学生”呢。
五叔的理想是参军当军官,最爱听父亲讲战斗故事和枪械知识。父亲鼓励五叔,让他报名参军,三爷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碾钉。”他这边让父亲别撺掇小柱子去当兵,背地里让五叔别去西北地。他说:“董云程你大哥在边外当胡子杀人放火,你跟他非学坏不可。”过年,父亲带五叔去南海底祖坟,放“二踢脚”请神。三爷不放心,站在街门口听。回来后,三爷问:“你和你大哥放的二踢脚,怎么都是一个响?”五叔说:“大概受潮了。”然后守口如瓶。
五叔用子弹壳做火药枪,不管拾草赶海,挑筐里一头放工具,一头放着火药枪。他装填火药再用纸团塞紧枪筒,用火柴头研磨底火,比开老洋炮都复杂。他反复击发,吓的几个同伴缩着脖子捂住耳朵,一直没响。同伴们放松警惕,不相信他的枪能响。此时他“轰隆”一声放出一响,吓了同伴们一大跳。
山上残存的一棵棵大树上,一根根枯树杈就像老人的白头发。
五叔和董云超、王德宾、李元红等伙伴,都有一根沉甸甸的槐木短棍。他们各自站在一棵树下,朝树冠上“刷”地猛投出去。“咔嚓”一声,一根枯树杈被打断,从下面往上看不几根,掉下来一大面子。他们大多打不中,拣起棍子再投。谁的棍子搁在树上,另几个人都过来帮忙,再用棍子打下来。
几个人的棍子都搁在树上,就得攀到大树上面晃下来。
小西山吃粮一直高贵,每年的人均口粮,从来没超过二百斤。当初老爷给爷爷写信“每年人均口粮六百斤”,也是“放卫星”。能吃上大黄饼子和苞米粥,就满足了小西山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我家回小西山时,四爷赶车打牲口,自己也打光棍,没有家口。他的绝技除了会使鞭子,再是冬天淌清鼻涕,伸出舌头“吱”地一声舔干净。
闫德民饿着肚子修水库,病死在工地上,撇下老婆和五个孩子。经人撮合,四爷给四奶拉帮套。三爷在前街盖了房子,搬出老爷家厢房,四爷和老婆孩子住进来。厢房也是磨房,外间推磨里间住人。三户人家几十口人用一盘石磨磨粮,厢房里就像西北海一直发海、小鬼推磨,从早到晚“轰隆隆”响个不停。
四爷的继子闫忠成比我大一岁,叫小成子,我俩天天在一块儿玩。
四奶是蒙古族人,那天娘家哥来了,穿蒙古族服装背着马头琴。娘家哥一边和妹妹说话,一边调好琴弦弹琴唱歌。琴声悠扬缠绵,在小西山回荡,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粉匠,在空中手持粉瓢漏粉条。那旋律是丝丝缕缕的粉条,围着小西山一圈圈绕缠。歌声粗犷沙哑,像粉芡没和开,漏下鼓鼓囵囵的“粉耗子”。
那是个晴朗的夏日,一群燕子被琴声和歌声缠住翅膀,纷纷落到厢房外墙上。它们在凸凹不平的墙面上站不稳,不停扇动翅膀保持平衡,争先恐后往一根木橛子上挤。小成子拿了只茶缸上炕,向窗外一伸手抓住一只燕子,放进茶缸。
那只燕子很优越,小成子放它都不走,刚放出来又落进茶缸里。
那个人给小成子写了两个蒙古字“大鱼”,像拧了两根粗铁丝套环。董云华他们都做冰车子了,我也蠢蠢欲动,正缺少两截粗铁丝子做冰车子呢。
每年大年初一,盐场傻春林都来小西山唱“奥子”,要饺子要钱。他到每家只要一个饺子,不给饺子,就得给他一元钱“大红票”。
董云巨家靠近地东头,他二闺女小唤长精神头,每年大年初一傻春林从地东头一露头,她满屯喊,“傻春林来唱奥子了!傻春林来唱奥子了!”
家家户户准备好一个饺子或者一张“大红票”,有的人家关紧大门。他不要叁元钱绿票也不要两元钱蓝票,说这两种颜色的钱是假的。
蒙古人刚走,又有人喊傻春林来小西山“唱奥子”。不是年不是节谁家包饺子?哪有那么多“大红票”?原来,是复州城艺人来小西山唱“莲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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