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有眼泪,是头顶上淌下来的血水。瞎董万空梁希全左金堂“老酒糟”郝文章董云华尿罐子小小王美兰蓝小兰徐梦莹小哥哥董太淘代春田茅草根山槐子白花草老牛筋……脑袋没被树撞碎没被锤子敲烂,也胀得支离破碎。
大仓库里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像雨后的南洪子传来一片蛙鸣。熟睡中的人们根本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和老甘头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恍惚,我还以为站在小西山西北地自己家街上。我初出茅庐步步不顺,不怨天尤人也不自暴自弃。
我只当成生活对我的考验。命运不让我得好,我也不让它舒服。只要天没塌地没陷我还喘气,我就坚持到底决不动摇。穷神恶鬼全来吧,咱们走着瞧。
三星晌了,五个小时过去。老甘头一直没睡觉,也没出来叫我。我突然有了倦意,倚着电线杆子站着睡着了。我猛地醒来,以为睡过劲了,天还没亮。
我睡了两个小时觉,足够。我成宿挨父亲的骂,哪睡上这么多觉。我的腿站麻了,腰疼大劲了,木胀胀地成了木头腰。我倚着电线杆子慢慢坐下来,在天亮之前歇歇腿。凌晨三点钟,老甘头把大家叫起来上早工,继续扛石头。
我既是血肉之躯,也是钢浇铁铸,一趟石头都没少扛,一块石头都不比别人扛的石头小。大家干完三个小时早工,六点钟回来吃饭,七点钟挖地基。
老甘头夸我:“你个驴进的是头铁驴,黄泥地不好挖,人挤在一块儿窝工。其他人到山上砌墙,给你一个星期挖地基,早晚不用出工,干不干?”我毫不犹豫地说:“干。”他又说:“你一个星期挖不完,所有的活都算白干。”
早上三点钟,我照样和大伙儿一块儿出早工,扛三个小时石头,吃完饭一个人去挖地基。我要让老甘头和所有人知道,小西山人不但要强,更要志气。
妈妈过年切年糕之前,在刀上沾一下水就不粘。爷爷脱坯时,先用水洗一下坯挂子里框,黄泥再粘也不沾框。假如爷爷干这活儿,除了用水洗铁锨,也没有什么高招。我端了半盆水,下铁锨之前在水里涮一下,不粘锨还不累。
我做好了准备,如果老甘头前来干预,就去找刘处长评理。老甘头根本没搭理我,也没来现场看过一次,好像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和挖地基这码事。
不管我的身心受到多大伤害,不出三天保证痊愈。大家每天干十几个小时的活,好几个人累趴了,我觉得挺舒坦。黄泥再粘再沾铁锨,也比十根手指头捏着油绳悬爬轻松。我常年举石头、夹着石头在沙岗子上奔跑,搬石头扛石头半点不费劲。我将眼前的人和事添枝加叶进行联想,胜过空洞枯燥的长篇小说。
对面是驻军医院教学楼,那天我正在沟里沾水挖黄泥,眼前一片鲜绿、红花璀璨,笑语声声香气袭人。一群女卫生兵课间休息,朝我这边散步。她们穿着一样的绿军装,一样的红领章红帽徽,几十个人不分彼此。尽管我浑身污泥地位卑下,仍把她们当成一群徐梦莹,无比景仰尊敬。老甘头说我比叫驴还抗造,小西山人也说,西北地小小子驴都不换。搞副业的人们都说,小西山那个小子,比驴还皮实。只有小小王美兰一直认为我至高无上,徐梦莹对我一往情深。
我以为,同样会得到这群女兵的尊重。接下来的事情我无论如何想像不到,让我万念俱灰,连死的心都有。一个漂亮女兵对地基下面说:“小毛驴你累不累?” 我以为上面过来一头小毛驴,伸着脖子往地基顶上看。
一个女兵薅一把青草扔到沟里:“小毛驴吃把草,休息五分钟。”一恍惚,我真把自己当成一头毛驴,差点对她们说:“我每天割一大筐驴草,这么一小把哪够。”又一个女兵说:“一次我们给战士打预防针,连队用驴吉普接我们,一个大东西从毛驴肚子下面伸出来。我赶紧喊:连长,毛驴肠子出来了!”
女兵们笑得天翻地覆,我以为毛驴挨了扎枪,肠子冒出来了呢。
一个女兵说:“我也遇见一回,还问赶毛驴车的男兵:班长,毛驴怎么长了五条腿?”女兵们嘻嘻哈哈,又往沟里扔了几把青草,意犹未尽回去上课。
一连好几天,我都被这群女兵羞辱取笑,对她们的好感一落千丈。
有时候逢我从沟里爬上来,她们直接往我嘴里喂青草,让我学驴叫,尥蹶子放屁。我构思好一语双关的语言准备回击她们,一想起徐梦莹就咽回去。
尽管她们的行为让我无比痛心,毕竟是我无比崇拜的军人。那个对我羞辱最厉害的小女兵,竟让我表演“小毛驴伸出第五条腿”。
我忍无可忍,放下铁锨爬出黄泥坑,去找她们领导。领导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女军官,对我非常客气。她听完我的诉说异常愤怒,当即召集女兵们开会。半个小时之后,女军官带着女兵们向我陪礼道歉,几个女兵痛哭流涕。
那群女兵不见了,据说有的挨了处分,有的被送回原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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