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嘡啷”一声打断:“悄悄的吧!成人不用管,用管不成人,叫董太风就出息人了?哪张纸上写着,你听见还是看见了?念给我听听!”
父亲查字典:“‘风’是写文章的风格、做人的风度、风雅和风骨……”
奶奶听不懂:“我早给大孙子取了好名,叫董太钱,一辈子有钱。”
父亲没像当年那样怯懦,也做了一定让步,把刮风的“风”改成锋利的“锋”,再加上有个偏旁“反文”,我属羊还有个“独角羊”,将来文武双全。
在大、小西山老董家,我这辈人凡“太”字的太多, 早把好名字占满。大西山西面靠海,刮西风的时候上鱼多,船还好上岸。“西”子是吉字,董太西的名字早有人叫了。织网的董云雨没给儿子抢上“西”,抢上了“董太风”,是刮风的风。让他没想到,小西山“无声手枪”的“子弹”快过他的线梭子,把好名字抢走了。董云程又把儿子改叫“董太锋”,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傻雷锋的锋,他都乐蹦高了。到处宣布:“我儿子还叫董太风,是刮西风的风!”
大西山的董太风只念了二年书,辍学回家在船上做饭。有一次他到盐场帮忙盖房子,中午吃小米饭。他回家后,他妈问他中午吃什么饭,他想了半天不知道吃什么饭,把小米饭说成“吃谷饭”,大西山人都叫他“谷饭”。
我装卸火车那期间,大西山的董太风到万家岭搞副业,在工地做饭。复县县长在视察途中,在大西山副业队吃饭,他炖鲅鱼招待。县长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他还会来事,把一行人照顾得无微不至。县里食堂缺个炊事员,县长让董太风收拾行李,随他一起到县里。很快,董太锋办理“农转非”,吃上“商品粮”。
妈妈告诉我:“你爹听说大西山的董太风被县里要走,后悔的一宿宿睡不着觉,一遍遍地说,别把儿子名字改了就好了,弄不好也能被县里要走。”
吉普车里坐着董太风,回大西山看望父母,父亲立刻犯了牙疼病。
我没好气地说:“他自己错过那么多机会,怎么没牙疼上火?我要是生在他那个时代,当兵就当司令,进公安局就当局长,怪他自己没有主见。”
妈妈头一回向着父亲说话:“你装了两个月火车,你爹念叨两个月,说对不起儿子。他把心思都用在你身上,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快把你爹叫回来。”
别看父亲不理我,时刻都为我操心上火。我感到对不起父亲。
假如我被县里要走,让父亲以滚砬子作为交换,他撒腿就得往西山砬子上跑,毫不犹豫一头栽下绝壁。否则,哪怕我挑回一担钱,他也不会搭理我。
我去园子里,说:“爹,回家吧。”父亲低着头,默默地跟我回家。
我要用人生的第一桶金,翻新家里的房子。我别无高求,父亲把我当回事儿就行。父亲听广播,得知海南岛受台风袭击,全岛死亡九百零三人,伤一千九百五十五人。他自作主张,把一百元钱寄往灾区。钱寄走之后,连个回执都没有,不知道寄到哪里被谁所用。我要是被县长挑走,把二百元钱全部捐献也值。大西山董太风被县长挑走,也没寄给灾区一分钱。幸亏父亲没把钱全部捐出去。
父亲确实把我当回事了,再没没骂过我,有事还和我商量。
别的社员单独出去搞副业,都不往生产队交回扣,也没人追究。那天父亲又自作主张,又把剩下的一百元钱全部交到生产队。按每天日值八分钱计算,我这两个月只挣了两元四角钱。会计看不下去,背着队长给父亲留下二十元钱。
父亲对党忠诚,为人憨厚,不沾集体便宜,仍惧怕生产队长“箭杆子”的淫威。我血脉贲张,要去讨回血汗钱。父亲头一次在我面前低三下四,除了给我盛了回饭,去沙岗后水湾子为我洗了一堆脏衣服。我无话可说,也释然了。
我的坚强和坚忍,绝不是钱能买到。到年底,我也二十岁“挂零”了。
瞎董万空死后,父亲出头大伙儿帮忙,帮董太举处理完后事。董太举的妈妈小白菜死得早,两个姐姐出嫁,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家原来住东头子,土改后搬到前街,和陈洪和家住对面屋,是座低矮的小土坯房。陈家住三间他家住两间,借用陈家半间外屋地,共用大门和后门。他家街上园子里,就是老碾房。
陈洪和一次夜里给驴添草,听见瞎董万空在院子里一套套念古书,回来就病了。陈家扒了三间房子,到西沙岗子南头盖了四间房子,和三爷家毗邻。
董太举家没了外屋,原来的屋门成了大门。一场大雨,后园的水涌进低矮的房框,把两间破房子冲得干干净净。董太举无家可归,住生产队饲养棚。
为我当兵,父亲从来不求人,却为董太举找大队书记,推荐他上大学。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报上去就批了。董太举上了“北大”,更让人惊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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