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告诉我才知道,那是麻风病院在火化间焚烧死人。
体检在复州城一所学校里进行,传染病院的何主任担任体检负责人,姐姐委托他照顾我。在何主任的关照下,我一路顺利过关。我是个“老兵漏子”,县武装部的人听见我的名字都耳熟。我被一个体检不合格的知青告到军分区,说我患有严重肝炎。县武装部征兵办公室直接把我除名,大队又改回改小的年龄。
我对这些倒霉事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安心在学校里教学。
那天来了辆救护车,从课堂上直接把我拉到瓦房店一家医院。
我躺在急诊室病床上,几个医生快把我肚子鼓捣漏了肝儿捏碎,抽血化验出了结果签完字,才放我回家,连化验单都没给。我彻底死了当兵这条心。
学校老师们离我远远的,怕传染上肝炎。我又到永宁医院化验肝功,开了诊断书,在记事板上暴尸般挂了一个月。民办教师开始转正,八杆子也打不到我头上,走出小西山更是浮云星汉。“疯狗”黄了十来房老婆,“董太锋”三个字成了负心汉的代名词。小丫蛋长长成漂漂亮亮的大姑娘,非“商品粮”不嫁,见了我和没看见一样。再有人为我提媒,对方一听名字转身就走。
我已经被“现代尘世美”的达摩克里斯剑,戳破了脑瓜盖。
幸运的是,端庄漂亮的音乐老师洪幽兰,已经暗中关注我。她唱歌好,演唱《延安窑洞里住上了北京娃》,让县剧团的歌唱演员无地自容。我俩每天下午放学后,组织宣传队排练节目。有时候排练很晚,我和她一起把学生送回家。
她家住盐场,离大西山三、四里路,中间还翻越大沙岗子。我们送完学生回来,已经是万籁俱寂的夜晚。我再把她送回盐场家门口,然后返回小西山。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一直装聋作哑。那一回我又把她送回盐场,她非要返回小西山送我。我不让她送,她悄悄跟在我后面。我装做没发现,回家后站在窗台上往外看,她一直在街上默默地等候。出去还是不出去,我在肉与欲的三味真火中垂死挣扎。我要是出去,肯定发生任何青年男女之间都要发生的事。
第二天会传得满城风雨,仿佛成百上千人围观。她肯定知道,我在家里一直看着她,我狠下心就是不出去。我在窗台上一动不动地站着,天快亮了,洪幽兰失望地转身回去。我悄悄地推开窗户出去,跟在她后面暗中护送。
我俩带学生在官道边栽树,洪幽兰试探:“有人造谣,说咱俩谈恋爱。”
我没说家里穷姊妹多妈妈有病,也没说我配不上你,对她实话实说:“我不想找比我大的媳妇,没等我老她先老了。校长媳妇大他六岁,像母子。”
她遗憾地说:“我还是配不上你。”那天晚上我跟在她身后,她怕连累我才一直没回头。她的善良让我非常崇敬,和徐梦莹一样,都是我心中的女神。
盐场姑娘曹小花美丽贤惠能干,曹妈妈被人用京剧来形容,“这个女人不寻常”。她守寡十几年,把四个孩子拉扯大,闺女像闺女小子像小子。
怀才是校长的独生子,中学毕业在大队当赤脚医生。再过三年父亲退休后,办理接班转为城市户口,到县医院当医生。有人把曹小花提给怀才,老太太一口回绝:“冲他爹那个老倔巴头子,闺女也不给。”那人又说:“你闺女嫁不出去怎么办?”她嘎巴溜脆:“沤粪。”那人又说:“小花连校长儿子都不给,想找什么样的?”老太太说:“我就看好了董云程家小太锋,能写能画能讲,手笔相应。”她找马希阔老师:“你透个话问问,小太锋看没看好我家小花。”
那天放学后,马希阔老师和我说了这事,被我婉拒。我仍不甘心,还想找机会往外闯。再说曹家没看好怀才,我倒成了曹家姑爷,无法和校长相处。再说我又拒绝了洪幽兰,她该对我如何评价?我不认识曹小花,都说长的好人也好。我们虽然在一个大队,我对盐场姑娘不了解对不上号,不知道长的什么样。
老太太不信这个劲,闺女白给都不要,托马老师到我家提媒。
曹小花长得甜美,正派,是过日子好手,尊老敬幼接人待物等无可挑剔,有口皆碑。她心高,很多人给她介绍对象都没看好。假如我守家在地不作他想,曹小花绝对是最佳人选。父亲和妈妈看我走不出去,也到了成家年龄,正为我不找对象而发愁。马希阔老师到家里一说,他们满口答应,还怕曹家不同意。
妈妈说:“校长家那么好的条件,曹家都不给,更别说咱们的破家和病妈。”父亲还引用王鸿年说过的那句话:“能黄了他们曹家,不能黄了我们董家。”马希阔老师说:“太锋不太同意,你们还是和他商量商量,别落下埋怨。”
父亲和妈妈一听急了:“我家虎犊子眼看成前街大母狗子了,还埋怨?他得跪地给你马老师磕头。一家女百家求,咱们现在就去曹家,把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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