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只有我和袁顺利两个新兵,我从农村入伍,他从知青点入伍。许多知青把参军当做回城的捷径和跳板,即使提不了干也得入党,复员回城后,被安排个好工作。入不了党复员回城,当工人挣“二鼻子”,也比在农村修理地球强。
袁顺利才是人世间请来的客人,一下生一顺百顺风调雨顺处处顺利。
他妈妈是市农委处长,一个条子能批到紧缺的化肥。他父亲是市食品公司革委会主任,打个电话能买到一麻袋肥猪肉。他姑父是海港客运站主任,过年过节一票难求,买船票如同探囊取物。他叔叔在民政局负责复员兵安置工作,即使现在复员,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他上山下乡是出于好奇,如同以后的城里孩子到农村旅游,吃农家菜。他一下乡就到公社武装部帮忙,连知青点都没去过。
他参军入伍,比上山下乡还简单容易。他的入伍登记表、政审意见等,全由自己填写盖章。他上小学时,暑假期间和同学们来海岛游玩,到海岛当兵是故地重游。别人入伍带了一提包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他带了一提包优越条件。
他不苟言笑居高临下,既看不起哪来哪去的农村兵,也看不起和他一样的知青。班长找他谈话,他自始至终面露轻蔑的微笑,连陈寿高都得让他三分。
湖南籍老兵万不帮,小个子大裤裆。他的邋遢全营出名。他绰号叫“喇叭匠”,因为一边用报纸卷抽“喇叭筒”烟,一边双管齐下喋喋不休地吹牛皮。
连队一日三餐除了高粱米饭,再是“二米饭”。星期天两顿饭,下午是纯大米饭。“五一”国庆节那天,连队会餐。每个班餐桌上,是半盆香喷喷的炖小鸡。万不帮在饭桌上大吹牛皮,故意做出万般无奈的样子:“我从小到大一直吃大米饭,都吃出了脚气病。幸亏我到部队吃了几年高粱米饭,把脚气吃没了。我见了大米饭脚丫子就发痒,炊事班非得做大米饭。我在家里吃鸡肉都吃出了鸡粪味儿,炊事班还非得炖鸡肉。这顿饭让我吃什么?不是和我过不去吗?”
陈寿高高调声明:“大家听着,万不帮说了,不吃大米饭也不吃鸡肉。”他赶紧到炊事班,给万不帮盛了一碗剩高粱米饭,还有一盘咸菜。
万不帮快被大米饭和炖小鸡馋死了,话已出口,只得假戏真做。
他吃高粱米饭就咸菜,如同哑巴吃黄连。他实在馋的受不住,从陈寿高碗里抢了点大米饭,往碗里倒了点儿鸡汤。万不帮多次吹牛皮吃大亏,班长多次对他批评教育,他屡教不改。班长只得陪着笑脸,让炊事班长给予照顾。
炊事员端来一盘鸡肉和一盘大米饭,万不帮风卷残云地吃了个精光。
陈寿高忿忿不平:“你个喇叭匠吹牛皮还有理了,该立三等功了。”
一次夜里,万不帮站岗路上跌倒了,磕掉了两颗门牙。守备区医院的牙科医生外出学习,连里批准他下岛,到大连驻军医院镶了假牙。从此后每当换季换装,他的假牙就掉一次,再到换装时,还能失而复得。
那次换完夏装,申亮说:“我觉的自己像鸟儿被拔光了羽毛。”
雷排长讲了个笑话:“一只老鹰叼小鸡,结果被一群鸡拔光了羽毛,飞不起来,好不容易逃了回去。其他老鹰问:你身上怎么光秃秃的?老鹰还嘴硬吹牛:我要仨它给我俩,我脱了衣裳和它们打!”战士们笑的前仰后合。
陈寿高讲了个类似的笑话:“一头老牛正在排粪,一只乌鸦照粪门狠啄一口,老牛吓了一跳,一激灵把乌鸦脑袋缩了进去。乌鸦拼命挣扎出来,狼狈地逃回去,在其他乌鸦面前充好汉:我要肝,它给我肺,我要死要活往外坠!”
万不帮笑掉了假牙,全排人找翻了天也没找到。
到了换冬装穿大头鞋,万不帮发现,假牙卡在自己的大头鞋棱槽内。那天到守备区看完电影回来,万不帮的假牙又掉了,不知道掉在哪里。换完夏装,有人发现,他的假牙被路边的青草顶出来。又换冬装,万不帮和陈寿高打手板。他被打疼“哎哟”叫了一声,假牙又掉了。换完夏装新兵下班,雷排长示范做细小工作,又把他的假牙扫了出来。只有陈寿高怀疑,他故弄玄虚借机会下岛。
别看万不帮邋遢大裤裆,从来不拖班里的后腿。一次连队夜间紧急集合,他穿倒了裤子没系鞋带,没跑几步背包散了。他背着枪扎着子弹袋,提着裤子,披着被子趿拉着鞋,跑在最前面。他家住湘西大山里,爬山越岭如履平地。
那天,连队上山割刺槐,万不帮手上一根刺没扎,一个人完成几个人份。他用一截树根打个活结,脚蹬手拽抻拉几下,瞬间将一捆刺槐捆紧。
我买了一本《运筹学优选法》,有的地方似懂非懂,他给我讲“田忌赛马”等典故,说出生活中许多相关实例。他训练刻苦,计算航路捷径张口就来。
连队转岛训练实弹射击,观察员在观察镜里还没发现目标,已被万不帮牢牢地锁定在瞄准镜里。每次高射机枪实弹射击,他都在拖靶上留下弹洞。假如他像兄弟连队高射机枪打提前量截钢丝绳,保证枪响靶落。在高三连,上级给个优秀成绩就该受宠若惊了。别看他叫万不帮,谁有困难都热心帮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走出小西山请大家收藏:(m.2yq.org)走出小西山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