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连长对我说:“最近你要出趟公差,到要塞区军务处帮忙。”
要塞区军务处董处长在报纸上经常看到我的名字,以为我早提干了,要把我调到军务处。当他知道我还在高三连,没入党也没提干,非常惋惜。恰逢保密室要抽调几个文笔好的战士整理历史文件,送军区永久性存档,董处长让参谋打电话调我帮忙。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句惊喜的独白差点儿脱口而出:
真是我们盼望的救星来了吗?
接着春雷爆发般地倾吐内心的感情:
早也盼晚也盼、
盼穿双眼,
怎料想今日里……
弟兄们得知我被调到要塞区帮忙,由衷为我高兴。
班里几个战士帮我拆了被子,指挥班战士储继山抢着洗完被套,晾干做好。
我忙着清欠,欠李玉平五角钱,他死活不要。借袁顺利一本《中外歌曲选》,他也不要。到大李家商店买了一套《聊斋志异》,借许常发两元钱,排长六角钱。
给家里寄了十元钱,张贵才付的邮费。开始说带行李,又说不带,住招待所。我把行李捆好,委托洪福祉替我保管。我到给养员那里借了五十元钱五十斤粮票,怕夜长梦多,有船就走。砖厂汽车让王会计开到登沙河联系煤去了,老百姓拉砖的车一辆没来,打电话又联系不上。洪福祉和许常发到林师傅和苗师傅那里借了两辆自行车,把我的提包绑好,刚要送我去曹家屯码头,李庆在大道上拦住一台拖拉机和一辆汽车,“突突”开进砖厂。他们把提包从自行车上卸下来,放到汽车上,让那辆拖拉机开走。弟兄们都要上车送我,坐不下,和我挥手告别。
到了曹家屯码头,老大哥王国权仍在汗流浃背地卸船。我和他告别,他说:“你今年千万不能复员,最好能在要塞区扎下根。”说一说容易,谈何容易。
十点钟开船,不知道这次出去是什么结局。再大的风浪我都不晕船,海面风平浪静倒晕得一塌糊涂。登陆艇到达广鹿岛码头,罗春华把夏装和冬装一起送到船上。我们短暂地说了几句话,船就开了。中午十二点,登陆艇靠上大长山码头,我坐班车来到要塞区招待所。招待所是座姊妹楼,东楼条件比较好,用来招待营团级干部。西楼条件比较差,只接待普通干部战士,还有地方人员。
当然,我没有资格住东楼。我三月份来这里参加创作学习班,也住西楼。
招待员是个目空一切的雀斑女兵,眼睛如同一个愚蠢画家没勾勒黑眼球,蒙了厚厚一层霜。可惜这套军装,穿在她身上,成了一个半生不熟的西红柿。她不会写“军务”的“务”,告诉几遍都没写对,写成了“军任处”。她没什么来头,却仍以后门兵为至高无上,用眼白和鼻子暗示,让我给保密室打电话。
我给保密室打电话:“我是广鹿守备区来帮忙的战士……”电话挂断。顷刻,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干部,不介绍自己是谁,如同一份没解密的文件。他只看了一眼通行证没看我一眼,安排好房间没问我吃没吃饭,转身离开。
二楼房间面北,机关大操场尽收眼底。中央戏剧学院的师生们住在东楼,正在和机关干部打排球。连年丰也在场上,不算冤家路窄,也不是陌路相逢。
我去机关士兵灶转给养关系,锁门,司务长和给养员到海边游泳去了。我口袋里只有五角零钱,到军人服务社花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汽水,回房间吃完,躺在床上看书。广鹿岛距离大连最近,是老牛船进岛的第一站。老牛船到了最后一站海洋岛,天也黑了,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启航,晚上返回大连港。
其他四个伙伴,都乘返航的老牛船往外走,明天才能报到。我在招待所买饭票吃完晚饭,到外面走了一圈,再无处可去。我脱离了机器喧嚣、郁闷劳累、蛮荒浮躁的砖厂,来到森严冷峻的要塞区机关。短短几个月,我几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故地重游,梦一般变幻莫测。我更像一只被踢来踢去的倒霉足球,一次次被踢进大门,均判无效。二十四个小时长电,我继续修改中篇小说《责任》。
第二天,四个伙伴到齐,他们有獐子守备区的代守中,海洋守备区的国富贵,小长山守备区的肖小军,巴蛸岛独立连的七五年老兵林宝玉。
上午九点,我们准时来到机关大院。
二楼保密室戒备森严,设有铁栅栏和防护门。魏保密员是位和蔼善良的年轻女军官,正连职,腹部隆起没戴领章帽徽,再住几个月就要做妈妈了。
我早报道一天,她把铁栅栏和保密室铁门的两把钥匙,交给我保管,可以随时出入。她向我们介绍了保密事项和工作任务,抄写整理裱糊部队自上岛以来的机密文件,年底送到警备区司令部保密室,再统一送到军区永久性保存。
我们正式开始工作,抄写文件目录。晚上,我一个人进入保密室,浏览各个时期的各种机密文件,大开眼界。我的另一个身份,仍是广鹿守备区保卫科登记在册的“重点人”,不准私自外出,不准进入守备区机关、连部、弹药库等重地。现在,我进出要塞区司令部保密室如履平地,如堕五里雾中也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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