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老师节假日不休息,什么书不看只看军报、前进报合订本,看到吐血。老师在大机关搞报道,办公室里有三部电话。老师的绝技是同时打三部电话。每当稿子发出三天之后,老师让总机同时接通三家报社三个不同编辑,两只手各拿一只话筒,下巴夹住第三只话筒,同时和三家报社三个不同编辑讲话,询问三篇不同题材稿件的结局:上没上?上了为什么上?没上为什么没上?
冯台东的睡眠也像上稿,刚说完就响起了鼾声,一直到天亮也没中断。我失眠也像退稿,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所有机会和幸运,都向冯台东这样的人倾斜。我刚刚迷糊过去,一个人拿着一柄闪亮的钢叉朝我扎过来。我挣扎半天“啊”地一声大叫醒过来,原来是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我虽然没和徐百礼那样被人取笑奚落,也没人和我说话和探讨问题。大家集中讨论稿件的时候,何处长也不叫我。这让我有幸浏览了大量港、台报刊,打开了解这些地区社会状况的窗口,开阔思路大开眼界。报刊内容除了诋毁大陆的社会主义制度、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大部分是各种社会新闻。报刊都是繁体字印刷,行文风格半文半白,仿佛来自民国。他们忌讳中国共产党八路军,没有第八路公共汽车。台湾地区的一些称谓,也和大陆不同。他们称美国总统里根为“雷根”、西点军校为“西尖军校”、导弹为“飞弹”,称幸福为“福祉”、人民为“苍生”等等。还有不堪入目的色情图片和各种各样的广告,在大陆报刊上绝对没有。我还获取到根本无法知道的信息,比如八二三炮战:一发炮弹炸死了三个国军副司令,国防部长、参谋长被炸成重伤。大陆用气球向金门岛飘送传单,顺潮水漂流贵州茅台酒、山西老陈醋、金华火腿、宁夏枸杞子、云南香烟、西湖龙井茶等祖国大陆有名的土特产品。每到春节等传统节日和顺风顺水的日子,金门、妈祖等靠近大陆的居民,成群结队地到海边捡拾这些好东西。
通过几天的学习讨论,大家掌握了宣传政策,明确了采访对象、写作技巧和语言风格等特点。几个获奖作者介绍采写经验,大家分析解读几篇优秀稿件。
我在这里没人理睬,在岛上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往来于海岛与大陆之间,就像那篇长篇小说“踏平东海千倾浪”。我提干多好,在大连安家,每天都能回家。在大连安家的干部们下趟岛,虽然不比登天还难,也堪比八仙过海。
每当我要翘尾巴,马上就有相应的东西出来提醒我制约我。
“蒋帮”在美国的支持下开始翘尾巴,我们要百倍警惕,各项工作要常备不懈。“和”只是有可能有希望,不要以为马上就能解决问题。只有元老派思乡、思亲、思情、希望加速完成统一,在有生之年看到祖国统一。而少壮派,则是一再观望拖延。
我更不能“翘尾巴”,要时刻牢记座右铭“非我莫属,愈挫愈坚”。
是骡子是马只有在写稿子时,再拉出去好好地溜一溜。
干部们都领受了具体采访任务,或单人行动,或几个人一组分头行动。何处长没给我指派采写任务,安排完之后,漫不经心对我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可干,也写点什么,写不出来也别为难,在大连玩几天就回去。走的时候,别忘了和我打声招呼。”这是参加学习班几天来,他和我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冯台东一天改写完几篇发表过的稿子,胸有成竹地交给何处长,除了《长山岛趣闻》和《海水中密闻》这两篇伪稿,其他的稿子一篇都没通过。他发表过的新闻大多是蜻蜓点水,只是趟熟了这条路子而已。他的压力很大,整个晚上都在确定、修改采访提纲,准备工作比写稿子都繁琐,都是务虚不务实。如果新闻真如他所说是表演坐唱《处处有新闻》,他永远找不到儿子“赵治国”。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坐早班车到旅顺采访。那天晚饭后,冯台东采访回来,熬了一个通宵写稿,第二天交稿,又被何处长无情地枪毙,午饭前不辞而别。
冯台东离开之后,海洋守备区的新闻干事杨传荣住进了房间。
他是闻名中外的《渔村第九户》的作者,七三年从四川入伍,人特别随和。他自己有两个孩子,哥哥病故撇下的三个孩子,都由他抚养。
他说:“你的能力不比一个新闻干事差,我们一起到大连港采访。”
最让我钦佩的,是杨干事锲而不舍的精神。我们采访的这位领导,曾经受到强烈冲击,还被关押过,因此对当兵的不冷不热,能敷衍就敷衍能躲就躲。
杨干事提出进港内采访,被他以种种理由一口回绝。我俩投其所好、每天打水,打扫办公室卫生,都未奏效。后来,我们连港务局大门都进不去。
何处长让杨干事暂时放弃,抓紧时间去机车车辆厂采访。杨干事绝不放弃,我俩具体分工,他换上便衣,在领导家门前昼夜蹲坑,见他出来就软缠硬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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