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主事的亲自盘问,如同一场无形而严酷的洗礼,让蓝景行在这座充斥着阴谋与死亡气息的天牢中,真正意义上地“崭露头角”,再也无法藏身于众人之后。尽管他凭借急智与沉稳暂时过关,但明眼人都清楚,他已被那双来自刑狱司高层的眼睛标记,身不由己地卷入了更深、更浑浊的漩涡中心。
此事带来的影响利弊交织。显而易见的好处是,他在丙字区,乃至整个天牢底层的权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声的巩固。以往那些或明或暗的审视与不服,此刻大多化为了表面的恭顺。即便是麻杆李那伙惯于兴风作浪之徒,再看向他时,眼神也已从最初的忌惮与不甘,转变成了掺杂着敬畏的疏离,不敢再有任何明面上的挑衅与阳奉阴违。毕竟,一个能在刑狱司曹主事那般人物面前从容应对、并且似乎隐隐得到王牢头默许乃至力保的副牢头,其背景或手段,绝非他们这些底层胥吏所能揣度和招惹的。权力的滋味,初次如此清晰地被蓝景行握在手中,它如同陈年佳酿,初入口时是身处漩涡中心的辛辣与压力,但回味间,却带着能令人不由自主沉醉的、支配他人的甘醇。如今,他可以更自如地调配巡夜人手,安排狱卒轮值,甚至对一些以往需要掂量许久的、不大不小的违规行为进行处置,而下面的人,多是诺诺应声,无人敢轻易质疑。
然而,蓝景行的心志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势”所迷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这点风光,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堡垒,看似有了形状,实则基础脆弱,随时可能因一股稍大的外力而轰然崩塌,将他彻底埋葬。王牢头的庇护绝非无偿,其背后必然有着自身的考量和利用价值;而刑狱司的视线,更是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便会骤然落下。他必须,也只能依靠自己,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将主动权一点点夺回手中。
“醉仙楼”与那本不知所踪的“账册”,依旧是他黑暗中唯一能清晰望见的指向标。
他此前布下的那些闲棋冷子,那些被 巧妙引导的采买杂役,近日也陆续传回了一些零碎的信息。综合来看,醉仙楼依旧是那副歌舞升平、宾客如云的繁华景象,并未因钱管事的暴毙而有丝毫异常波动。掌柜的姓胡,是个在京中混迹多年、八面玲珑的中年人,据说与不少衙门口的官吏、甚至一些勋贵府邸的管事都能说得上话。近几日,楼里确实接待了几拨生面孔的商贾,衣着光鲜,操着外地口音,但对于开门做生意的醉仙楼而言,接待四方宾客实属寻常,这点信息几乎毫无价值。
这些看似无用的信息,反而像一块块拼图,让蓝景行心中的图像愈发清晰——这醉仙楼,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它在钱管事死后所表现出的“正常”与“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若此地真与钱管事之死、与那要命的账册有关,其幕后掌控者在事发后,必然如同惊弓之鸟,会更加警惕,加强戒备,甚至暂时偃旗息鼓。而如今这般纹丝不动的态势,恰恰说明了其背后势力的根基深厚、能量庞大,足以轻松压下钱管事死亡可能引发的任何微小波澜,甚至不屑于为此等“小事”调整自身的步调。
他需要更深入、更直接、更接近核心的信息光点。
这一日,他利用副牢头的职权,以“核查近月犯人家属探视记录,严防夹带违禁,整肃牢规”为由,名正言顺地调阅了丙字区近几个月所有探视囚犯的详细登记册。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重点过滤着钱管事自入狱以来所有的探视记录。
钱管事是因贪墨公银获罪,并非十恶不赦的死囚,按大秦律法,是允许家人定期探视,送些衣物吃食的。记录显示,在他刚被打入天牢的头两个月里,确有一名自称是其“远房侄儿”的年轻人,来过三四次,每次登记送入的物品无非是些寻常的换洗衣物和不易腐坏的干粮饼饵,经过查验,并无异常。然而,蹊跷的是,大约从三个月前开始,这名“远房侄儿”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出现在探视记录上。
蓝景行不动声色地将那名“远房侄儿”登记在册的姓名(钱禄)、住址(城西榆树巷附近)默默记于心中。他深知,这姓名住址十有八九是杜撰,在这迷雾之中,哪怕是一根虚无的稻草,也值得去试图抓住。
同时,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另一条更值得玩味的记录——在钱管事暴毙前约莫半个月,有一次格外突兀的探视。探视人登记名为“赵四”,身份一栏填写的是“故友”,探视理由则写着“送些银钱,以全旧谊”。记录末尾还有当值狱卒的朱笔备注:所赠银钱共五两,经查验,皆为官铸,并无夹带,已按规交予犯人。
“赵四”?一个普通到近乎敷衍,仿佛随手拈来的化名。“故友”?钱管事一个商贾之家出身、后又混迹于市井坊间的管事,有何等“故友”会在他身陷囹圄、落魄不堪之时,还特意前来送上五两银子“以全旧谊”?而且,这个时间点如此巧合,恰好就在他暴毙前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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