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长成识宿命
汤谷的晨露总带着扶桑花的甜香。铜壶滴漏在观星台的角落里“嘀嗒”作响,三载光阴便随着这声响悄然淌过——神树落了三次金红的花,灵泉涨了三次碧玉般的水,连句芒腰间测星杖的铜环,都被摩挲得愈发温润。
青玄已不是当年那尾尺许长的幼鳞。此刻它伏在灵泉边,丈余长的身躯如铺展开的星河,青鳞上的星辰纹路在晨光里流转,角宿的锐、心宿的亮、尾宿的柔,竟与天幕的苍龙七宿一一对应。有山民清晨取水,见它四足踏过水面,足心便绽开串串青莲,花瓣落水不沉,顺着溪流漂向远方,所过之处,溪畔立刻冒出半尺高的新绿。若踏在旱地,蹄印里会钻出丛丛碧草,最坚硬的岩石缝隙都能被顶开,钻出倔强的嫩芽。
额间那道青色纹路愈发清晰,形似苍龙七宿的连线。前几日有头黑熊误闯汤谷禁地,青玄发怒时,纹路突然通体亮起,周遭的古松竟拔地而起,枝干交缠成丈高的铜墙铁壁,将黑熊困在其中。直到黑熊趴在地上呜咽求饶,青玄才收了神通,那些松树又缓缓归位,仿佛从未移动,只留下满地被震落的松果,成了山雀的食粮。
赤衡的翼展已宽达两丈。赤红羽翼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细看每根羽管里都藏着一缕流动的春和之气——上次句芒修剪观星台的枯枝,随手丢在赤衡巢边,次日竟见枯枝上抽出了鹅黄的嫩芽。它的尖喙如赤金铸就,前几日啄开了后山的顽石,取出里面的赤铜矿,送给句芒当铸器的材料;利爪似朱丹凝形,曾撕裂过西荒飘来的瘴气,让被迷晕的鹿群苏醒过来。
最奇的是它的鸣叫。寻常时清脆如笛,能让躁动的生灵安歇——有次九夷部落的孩童在神树下哭闹,赤衡落在枝头啼鸣片刻,孩童便破涕为笑,伸手去够它飘落的羽毛。危急时却高亢如钟,震碎阴邪之气。汤谷附近的山民曾亲见,有作祟的山魈化作黑烟缠绕旅人,赤衡从云端俯冲而下,一声啼鸣划破长空,黑烟便如冰雪遇阳般消融,只余下几片焦黑的枯叶,被风卷着坠入溪涧。
这日清晨,句芒正立于观星台的玄黄石前。秋分已过,日影渐长,他指尖抚过石上的刻度,计算着昼夜均分的精确时刻。玄黄石是用昆仑玄玉与黄石混合铸就,上面刻着从冬至到夏至的影长刻度,每道刻痕里都嵌着金粉,日光下闪闪发亮。他刚算出明日辰时三刻便是昼夜均分的节点,忽闻西侧暖阁方向传来“轰隆”巨响,伴随着青玄的低吼与赤衡的锐鸣,声浪震得神树的叶子簌簌飘落。
“不好。”句芒握紧腰间的测星杖疾步赶去。测星杖的杖身刻着北斗七星,杖头嵌着颗夜明珠,此刻珠上已泛起青光——这是有邪祟靠近的征兆。
暖阁外的空地上,景象已十分凶险。青玄正用尾鳍猛拍一块丈高的巨石,石缝间盘踞着一条水桶粗的蟒蛇,蛇鳞泛着死气沉沉的黑气,显然已吞噬过生灵,腹间还鼓鼓囊囊的,隐约能看出是只小鹿的轮廓。赤衡盘旋在半空,羽翼扇动间洒下带着暖意的光尘,蟒蛇被光尘沾到的地方,鳞片立刻冒出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却仍不肯退缩,反而吐着分叉的信子,双眼射出怨毒的光。
“此乃西荒逃窜的‘枯骨蟒’,专以春日生机为食。”句芒认出这妖物,测星杖的北斗刻度顿时亮起青光,与他眉心的木神印记呼应,“它腹中有小鹿的生机,若不除之,等它消化完毕,便能化出骨翼,飞至九夷部落作祟。你们合力除之,也算初历战阵,知晓守护的意义。”
青玄率先发难。长尾如裹着青芒的钢鞭抽出,“啪”的一声脆响,巨石应声碎裂成齑粉,碎石飞溅间,它已欺近蟒身,鳞片竖起如刀,狠狠刮向蛇腹——那里正是生机最盛的地方,也是妖物的软肋。枯骨蟒被惊动,猛地昂起头,蛇信子几乎扫到青玄的鼻尖,随即扑来,蛇身撞在青玄的鳞片上,发出金属交击的铿锵声,震得周围的扶桑树叶簌簌飘落,铺了一地金红的碎瓣。
赤衡趁机俯冲而下,利爪精准抓住蟒蛇七寸。却不料这妖物皮糙肉厚,七寸处的鳞片竟如铁甲般坚硬,反身用蛇身将赤衡缠住,越收越紧。赤衡的羽毛顿时纷飞,原本流光溢彩的羽翼被勒出几道血痕,啼鸣也带上了痛楚,却仍不肯松爪,反而用尖喙去啄蟒蛇的眼睛。
“引东方木气,借苍龙之力!”句芒高声提醒,测星杖指向东方天际。那里的苍龙七宿虽在白日隐匿,却始终与青玄的血脉相连。
青玄闻言猛地昂首,额间的七宿纹路骤然亮起,角宿如弯刀,心宿似火焰。刹那间,仿佛时空倒转,周围的松树突然疯长,根系破土而出,如银色锁链般缠住蟒身,枝头还开出朵朵青色小花,花瓣滴落的汁液竟带着腐蚀性,让蟒蛇的黑气阵阵翻涌,发出凄厉的嘶鸣。
赤衡趁机奋力挣脱,尖喙狠狠啄向蟒蛇双目。同时振翅洒下大片光尘——那光尘落在松根上,竟让根系开出串串白花,花瓣飘落之处,蟒蛇身上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底下枯骨般的真身。原来这妖物早已不是活物,而是西荒枯骨吸收怨气化形,专靠吞噬生机维持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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