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市场的潮气是从青石板缝里渗出来的,裹着霉味、铁锈味,还有不知哪家摊位飘来的、混着八角桂皮的卤味,黏糊糊地贴在人皮肤上。九月的雨刚停不到半个时辰,水洼里积着碎云,倒映着张三婶那张皱得像泡发海带的脸,她蹲在摊位后,手里攥着块破布,正反复擦拭那圈泛着暗绿的铜框。
林晓的帆布鞋踩过水洼时,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凉得像小虫子爬。她本是来买个二手书架的,却被那面铜镜勾住了脚。铜框厚得能砸核桃,边缘刻着缠枝莲纹,纹路里嵌着黑褐色的泥垢,指甲抠下去时,竟带出一丝极细的、类似头发的黑丝。那丝黑发细得像蛛丝,却韧得扯不断,林晓刚要凑到眼前看,风一吹,黑丝突然断了,轻飘飘落在水洼里,转眼就被涟漪卷得没了踪影。
“姑娘,这镜可是正经民国货。”张三婶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前儿从城郊老宅子收的,原主是个民国的姨太太,据说临死前还抱着这镜子梳头呢。”她用破布蹭了蹭镜面,那层雾白非但没淡,反而像生在玻璃骨血里,连布纹都晕成了模糊的光斑,“就是这镜面蒙了层雾,碱水、酒精都擦不掉,怪得很。”
林晓蹲下身,指腹再次划过铜框。缠枝莲的花瓣凹陷处,藏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又像经年累月蹭上的胭脂。她忽然觉得指尖有点痒,像有根头发丝在轻轻扫,低头一看,指缝里竟缠着根乌黑的直发,不是她的栗色卷发,是直的,粗得像棉线,尾端还带着点泛黄的发梢。
“多少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裹在市场的喧闹里,像被水泡软的纸。
“看你是学生,实诚价,八十。”张三婶麻利地找了个装苹果的纸箱,把铜镜裹进两层旧报纸。镜面贴着纸箱壁时,林晓仿佛听见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纸页后面用木梳轻轻梳头,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抱着纸箱爬三楼时,林晓的膝盖发沉得像灌了铅。这栋老式居民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墙皮剥落,楼梯扶手上的红漆被磨得露出斑驳的木色,每走一步,楼梯板就“吱呀”响一声,像老人咳嗽。路过二楼201的门口时,门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像是镜子摔在地上,紧接着是房东老太太尖利的咳嗽:“谁啊?半夜三更晃悠!”
林晓攥紧了纸箱带,没敢应声。老太太眼盲,却总说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前阵子还拿着桃木枝在楼道里扫来扫去,嘴里念念有词。此刻门内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唱着评剧《花为媒》,张五可的唱腔混着老太太的咳嗽,黏腻得让人后颈发僵。
出租屋是两室一厅,墙是新刷的白漆,却盖不住墙角的霉斑。室友苏瑶在广告公司加班,客厅里只亮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灯光在地板上投出个圆圆的光斑,像块融化的黄油。林晓把纸箱放在玄关,拆开报纸时,镜面的雾白突然晃了晃,不是窗外树影的晃动,是镜面本身像水一样漾开细波,波心正好对着她的脸,把她的五官晕成了模糊的影子。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镜面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雾蒙,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错觉。纸箱底沾着点黑褐色的碎屑,林晓用指尖捻起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是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味道,却又带着点腐朽的冷意,像坟头烧过的香灰。
晚饭煮了包红烧牛肉泡面,林晓坐在餐桌前,总觉得背后有视线。她回头看了眼玄关,铜镜被放在鞋柜上,铜框在台灯下泛着冷光,缠枝莲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团盘着的蛇。吃到一半,她突然发现泡面汤里飘着一根乌黑的长发,不是她的栗色卷发,是直的,粗得能看清发髓,还带着点滑腻的光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林晓皱着眉,用筷子挑起那根头发扔进垃圾桶。指尖碰到头发时,沾了点冷意,不是泡面汤的温度,是像碰过刚从井里捞上来的石头,凉得刺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腹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可那股冷意却顺着指尖往上爬,钻进胳膊肘,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睡前洗漱时,林晓鬼使神差地把铜镜搬到了卫生间。瓷砖台面上沾着水渍,铜镜放上去时,铜框与瓷砖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当”的一声,在空荡的卫生间里撞出回声,像有人在隔壁敲了下碗。她拧开热水龙头,蒸汽很快弥漫开来,镜面的雾白似乎被水汽晕得更浓了,连她凑过去的脸都映得模糊不清,只剩个大致的轮廓,像幅没画完的素描。
“晓晓,老镜子别对着床啊,我妈说会招东西。”苏瑶的微信发过来,后面跟着个打哈欠的表情包,头像上的笑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诡异。林晓回了句“知道啦,放卫生间了”,指尖却已经拿起了梳子,是一把米白色的塑料梳,齿缝里还卡着几根她早上掉的栗色卷发。
塑料梳齿划过发尾时,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咬碎了什么脆东西。卫生间里只有水流滴答和梳头的声音,静得让人耳朵发涨,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呼出来的白气撞在镜面上,又慢慢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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