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时,陈阿婆的身体突然往侧面歪了歪,脸朝着阿福转了过来。
阿福后来总说,那一幕他到死都忘不掉。马灯的光正好照在陈阿婆的脸上,那张脸涂满了油彩,红的、粉的、蓝的、黑的混在一起,像被小孩搅过的调色盘,糊得连眼窝和鼻梁都看不清,只有嘴唇被涂得惨白,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雪,连唇纹里都没漏过,甚至能看见油彩在嘴唇上凝结的小颗粒。可最吓人的不是这张脸,是她的眼睛,右眼窝是空的,黑黢黢的洞眼里渗着血,血是暗红色的,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尖积成小滴,滴在衣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像戏本上的墨点。她的右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手指蜷曲着,指甲缝里嵌着血丝和碎肉,指关节上沾着干涸的油彩,而那只 missing 的眼球,正泡在旁边的卸妆水里。
那瓶卸妆水是小芸昨天刚给陈阿婆的,玻璃瓶装着,透明的液体里泡着眼球,眼球在里面浮浮沉沉,像个被泡胀的葡萄。阿福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眼球,突然发现不对,眼球的虹膜上,竟画着幅极小的脸谱。他把马灯凑得更近,看清了:那是虞姬的妆,朱砂点的眉心,黛青描的眼尾,连鬓角的碎发都用墨勾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见眼尾处画着的三瓣梅花,和《霸王别姬》里虞姬的妆一模一样。
“啊——!”阿福的尖叫像被掐断的琴弦,在后台里撞了几圈就没了声。他手里的马灯掉在地上,灯油洒出来,点燃了旁边的碎戏纸,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又很快被他慌乱的脚踩灭。
班主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瘫在地上的阿福,和坐在椅子上的陈阿婆。阿福的裤子湿了一片,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眼球”“脸谱”,而陈阿婆的手指,还插在自己的左眼窝里,像是想把另一只眼球也抠出来。她的脸上,油彩还在往下掉渣,落在地上,和血混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的泥。
警察是从县城来的,开着辆旧吉普,在青石板路上颠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围着后台转了几圈,拍了照片,问了阿福和班主几句话,没查出什么名堂。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陈阿婆的指甲缝里只有自己的皮肉,那罐干涸的油彩上只有她的指纹,卸妆水里的眼球上也没别人的痕迹。法医来验了尸,说陈阿婆是先抠出了自己的眼球,再失血过多死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也就是阿福来叫她之前的一两个小时。最后,警察在案卷上写了“突发精神失常,自残身亡”,草草结了案。
可青川古镇的人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青川古镇的老人说,戏台这地方“阴气重”。民国时,有个唱花旦的女演员,叫苏玉娘,唱《霸王别姬》唱得最好,人称“活虞姬”。后来有个军阀看上了她,想把她娶回家做姨太,苏玉娘不愿意,在戏台后台上吊自杀了,尸体就挂在陈阿婆后来化妆的那根房梁上。听说苏玉娘死的时候,脸上也涂着虞姬的油彩,嘴唇涂得惨白,手里还握着个油彩罐,罐子里泡着自己的头发。后来戏班的人把她的尸体埋在了戏台的地基下,说是“让她永远陪着戏台”。
有人说,陈阿婆是被苏玉娘的魂缠上了;也有人说,陈阿婆当年为了抢《霸王别姬》的角色,杀了苏玉娘,现在遭了报应。可没人敢去问陈阿婆的家人——陈阿婆没结婚,也没孩子,只有个远房的侄子,在外地打工,警察联系他的时候,他只说“阿婆脑子一直不太好,死了就死了”,连回来奔丧都不愿意。
陈阿婆死后第七天,是“头七”。按照古镇的规矩,这天不能唱戏,可戏班已经接了镇上王老爷的活,要唱《白蛇传》的夜戏,推不掉。班主没办法,只能让大家小心点,别去陈阿婆的化妆间。
后台化妆时,旦角演员小芸突然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这是谁的油彩罐?”
众人围过去看,只见小芸的化妆台上,放着个崭新的油彩罐。景德镇的白瓷罐身,描着青蓝色的缠枝莲,和陈阿婆生前用的那个一模一样,罐口封着层油纸,闻着有股淡淡的檀香。戏班里没人用过这种油彩罐,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许是哪个戏迷送的吧?”班主皱着眉,心里也发毛,“先收起来,别耽误了化妆。”
可没人敢碰那罐油彩。小芸吓得往后缩,说“这罐子里肯定有问题”,武生大牛想逞能,伸手去拿,刚碰到罐身,就觉得手心一阵发凉,像摸到了冰块,赶紧缩了回来,“妈的,这罐子怎么这么凉?”
直到戏快开演,小芸要补妆,发现自己的腮红用完了,心一横,撕了油彩罐上的油纸,罐子里没装着颜料,倒是泡着一小撮头发。那头发黑得发亮,发梢沾着点淡黄色的油膏,是陈阿婆生前用的桂花头油的味道。头发带着毛囊,根部还连着点粉色的肉,泡在透明的液体里,像株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草,肉上的血丝还没完全散,在液体里飘着,像细细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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