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庄村口的老柳树,是棵能吞人的树。
这话不是瞎编的,打民国二十年柳大娘在这树上吊死后,村里的老人就常把这话挂在嘴边。那树得有两百年光景了,树干粗得要三个壮汉手拉手才能抱住,枝桠盘虬着往天上伸,像无数只干枯的鬼爪要把乌云撕个口子。树皮是深褐色的,裂得一道比一道深,缝里嵌着经年累月的泥垢和不知是谁的指甲印,远看就像浑身爬满了蜈蚣,凑近了能闻见一股陈腐的土腥气,混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阴雨天里尤其重,吸进肺里都觉得凉飕飕的。
民国三十五年的初秋,老天爷像是漏了个窟窿,冷雨下得没日没夜。雨丝黏腻得很,落在脸上不是凉,是刺,往骨头缝里钻的那种刺。村里的土路早被泡得稀烂,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脚踝,拔出来时“咕叽”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拽着脚踝。
翠花是后半夜被尿憋醒的。她婆家的茅厕在村西头,隔着三条巷子,还得从老柳树底下过。往常她绝不敢这个点出门,总得拽着丈夫王大柱陪她,王大柱力气大,嗓门也亮,走夜路时哼两句梆子腔,能把窜出来的野狗都吓跑。可这天王大柱去邻村帮工了,说是要给地主家盖粮仓,得三天才能回来。翠花缩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哗啦啦”响,膀胱胀得发疼,实在熬不住了,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
她摸黑找了件蓝布褂子披上,那褂子是前年王大柱给她扯的布,袖口和领口都打了补丁,洗得发了白,却还算厚实。她又在脚上套了双布鞋,鞋底子磨得薄了,下雨天容易打滑,可也没别的鞋能穿。临走前,她还在炕头摸了把剪刀揣在怀里,村里老人说,剪刀能辟邪,遇见不干净的东西,把剪刀打开晃一晃,就能把邪祟吓跑。
推开房门的瞬间,冷风裹着雨丝就灌了进来,翠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院门外的灯笼早被风吹灭了,黑黢黢的巷子里连点光都没有,只有雨声和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在“汪汪”叫,叫得人心慌。她攥紧了怀里的剪刀,脚步放得又轻又快,心里默念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别让我遇见不干净的东西”,眼睛却不敢往两边看,只盯着脚下的路。
走到村口时,老远就看见老柳树的影子。那树太粗太高,就算在黑夜里,也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枝桠在风里晃来晃去,“吱呀吱呀”地响,像极了人临死前的呻吟。翠花的心跳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脚步也慢了下来,想绕路走,可绕路得多走半里地,而且那条路更偏,听说去年还有狼在那一带出没。她咬了咬牙,还是朝着老柳树的方向走了过去。
刚走到树下,翠花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不是雨丝的凉,是那种带着点腥气的冷风,像有人对着她的脖子轻轻吹了口气。她猛地回头,雨幕里空荡荡的,只有柳树的枝条还在“吱呀”响,地上的积水映着模糊的树影,晃得人眼晕。她皱了皱眉,以为是自己吓着了,正要往前跑,眼角余光却瞥见树底下站着个影子。
那影子不算高,佝偻着背,像是个老太太。穿的衣服是红的,特别红,在黑夜里看得格外清楚,像一团烧着的火。老太太梳着个圆髻,发髻上插着根银簪,银簪的尖儿在雨夜里泛着冷光,一闪一闪的。她背对着翠花,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却看不清。
翠花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怀里的剪刀差点掉在地上。她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衣老太太。老太太慢慢抬起手,那手枯瘦得很,手指又细又长,指节突出,像老柳树的枝桠。她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声音又尖又细,像是用指甲刮着瓷碗,刮得翠花头皮发麻。
雨声太吵,翠花听不清,只能凑着胆子往前挪了半步。这下,老太太的声音总算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就这六个字,像六根针,扎得翠花浑身发麻。她忽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柳大娘,当年柳大娘上吊的时候,穿的就是件红棉袄,梳的就是圆髻,发髻上也插着根银簪。听说柳大娘死的时候才三十五岁,长得还算周正,就是性子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她男人是个赌鬼,把家里的田产输光了不算,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竟把她卖给了邻村的老光棍。那老光棍都六十多了,满脸褶子,还瘸了条腿,柳大娘宁死不从,趁着人不注意跑回了柳庄,可刚到村口就被那老光棍追上了。
当时围了好多村民,有人劝柳大娘“认命吧”,有人在旁边看笑话,还有人跟那老光棍讨价还价,问能不能再便宜点。柳大娘看着那些人,眼睛里全是泪,却没掉下来。她忽然笑了,笑得特别渗人,然后转身就往老柳树跑,解下腰间的红腰带,往最粗的那根枝桠上一缠,踮起脚尖就吊了上去。
有人说,柳大娘吊上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死死地盯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直到断气都没闭上;还有人说,她死的那天,老柳树的叶子落得特别快,不到半天就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晃,像在哭;更有人说,那天晚上,听见老柳树下有人在哭,哭得特别伤心,还喊着“凭什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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