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宫。
宫宴过后数日,玉芙宫表面依旧维持着往日的宁静雅致。庭院中,几株晚开的玉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洒下细碎的影子。然而,在这份看似祥和的平静之下,一股无形的暗流却在悄然涌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德妃柳清绮独坐于寝殿内室的窗前,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棂,怔怔地望向庭院中那个小小的身影。
殷承瑞正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捧着一本《千字文》,小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与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神情,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反复咀嚼着师傅新授的篇章。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这本该是一幅温馨的母子课读图,却让柳清绮的心越揪越紧。
瑞儿在御前那番惊艳的对答,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她原本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生活。陛下那看似温和的赞许,如同冬日里短暂的暖阳,却让她感到了更深沉的寒意。
她深知,在这深不见底的宫闱之中,过早显露的锋芒,无异于将稚子置于炭火之上!那耀眼的光芒,固然能一时博得圣心欢悦,却也必然会引来无数窥探、嫉妒乃至更险恶的算计。
这深宫如海,表面波光粼粼,底下却是噬人的暗礁与漩涡。她只愿她的瑞儿能像一株寻常的树苗,在无人注目的角落,悄然生长,根基深扎,待其枝干足够粗壮,再迎接风雨。而非像现在这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催生、拔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那份不安,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日夜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寝食难安。她不能再坐视不理。必须与那位看似谦恭、却让她莫名心悸的陈师傅,好好谈一谈。
静室之内,檀香袅袅。
这间位于玉芙宫偏殿深处的静室,平日里是柳清绮礼佛诵经之所,此刻门窗紧闭,更显得异常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清冷的气息,却丝毫无法安抚她紧绷的神经。她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最信任的掌事宫女守在门外,确保无人打扰。
陈砚清被引进来时,身着一身半旧的青色儒袍,身姿挺拔,步履沉稳。他垂手恭立在距离德妃约一丈远的地方,微微低着头,姿态谦卑得无可挑剔,仿佛一位谨守臣子本分的寒门士子。
柳清绮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用平静无波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师傅。他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静,眼神清澈坦荡,看不出丝毫杂质。然而,正是这份过分的“完美”与“坦荡”,令她心中疑虑重重。
“陈师傅,”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温和,却比平时多了一丝清冷与疏离,仿佛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近来辛苦你了。瑞儿课业精进,在陛下面前也能应对得体,展露聪慧,本宫……这个做母亲的,心中甚是欣慰。陈师傅教导有方,本宫在此,代瑞儿谢过师傅的悉心教诲。”她微微颔首,礼仪周全,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暖意。
陈砚清连忙深深一揖,声音恭敬而平稳:“娘娘言重了,折煞微臣。殿下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微臣不过是略尽引导之责,实不敢当娘娘如此重谢。此乃微臣分内之事。”他将功劳全然推给皇子,姿态放得极低。
柳清绮端起手边微凉的茶盏,指尖触及冰凉的瓷壁,带来一丝清醒。她轻轻呷了一口,借此整理思绪,随即放下茶盏,目光倏地变得锐利,直直射向陈砚清,声音压低了几分:“然,陈师傅,瑞儿毕竟年幼,心性如同初春之苗,娇嫩未定,易受风雨摧折。陛下虽喜其聪慧,龙心愉悦,但本宫身为母亲,所思所虑,与陛下或有所不同。”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仿佛敲打在寂静的空气中:“本宫更愿他……能平安喜乐,无灾无难地长大。深宫如海,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凶险莫测。有些风光,看似荣耀,实则是烈火烹油,危机四伏。”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陈砚清,试图从那平静的面容上看出些许端倪,“本宫只望瑞儿能如寻常孩童般,不疾不徐,稳扎根基,厚养德性,修身养性。待其年岁渐长,心智成熟,学识真正渊博如海之时,再自然而然地展露才华,方是长久安身立命之计。不知陈师傅……以为本宫这番浅见,如何?”
这番话,已是极其隐晦却再明确不过的警告与要求——她希望陈砚清收敛,放缓脚步,甚至让瑞儿重新回到“藏拙守愚”的状态!这是在划定红线!
陈砚清心中冷笑,面上却瞬间露出了混合着震惊、困惑与一丝“痛心”的神情。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恭顺,而是带着一种仿佛被辜负了“一片赤诚”的激动与正直,坦荡地迎上德妃审视的目光,声音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提高:
“娘娘!娘娘爱子之心,天地可鉴,微臣……微臣感同身受!然……然恕微臣斗胆直言,娘娘此言,微臣……实不敢苟同!心中……更是万分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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