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书生仿佛感受到了岫美震惊的目光,缓缓抬起头。隔着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水汽,他的目光与岫美的在空中相遇。那眼神,不再是茶馆里的落魄和茫然,而是深不见底,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警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将那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收回袖中,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队伍继续在死寂中艰难前行,但岫美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这个神秘的书生,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周围,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危机和谜团。他救了小石头和那个妇人,避免了更大的混乱,却也暴露了他绝非寻常的身份。
他到底是敌是友?他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在经历了近乎一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后,前方豁然开朗!他们成功穿过了最险要的獠牙隘口,眼前出现了向下延伸的、相对平缓的山坡和茂密的森林。远处,可以看到蜿蜒的官道和更广阔的天地。
“好了,獠牙隘过来了。”疤叔停下脚步,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顺着山坡下去,能找到路。各自珍重吧!”
那些逃难者们纷纷向疤叔道谢,然后迫不及待地、三五成群地向着山下走去,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小石头也松了口气,对岫美说:“方姑娘,我们也快走吧!下了山就好办了!”
岫美却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正准备独自离开的书生。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书生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岫美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但却异常坚定,“在茶馆是你,引开搜山家丁的是你,刚才用针的也是你!你一路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书生沉默地看着她,山林间的风吹动他破损的衣摆。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岫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与他年轻面容不符的沧桑感:
“高堂小姐,或许你可以叫我……‘守方人’。”
“守方人?”
这个陌生的称谓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高堂岫美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她紧盯着眼前这个自称“守方人”的落魄书生,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眸中读出更多信息,但那里面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
“守护药方之人?”她试探着问,心脏因这个猜测而加速跳动。难道父亲除了明面上的研究,还暗中安排了其他后手?
书生——或者说,守方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高堂小姐,追兵并未走远。獠牙隘能阻一时,阻不了一世。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封锁下山的所有路径。若想活命,找到你弟弟,完成高堂先生的遗志,就跟我走。”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小石头紧张地拽了拽岫美的衣袖,低声道:“方姑娘,这人…怪怪的,咱们还是自己走吧?”
岫美心中天人交战。这个守方人太过神秘,行为莫测,跟着他无异于踏入更大的未知。但回顾一路,若非他几次看似巧合实则关键的出手,她恐怕早已落入敌手。他若真有恶意,机会多得是,不必等到现在。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完成高堂先生的遗志”,这隐约触动了她内心最深的执念。
“我凭什么信你?”岫美最终问道,目光如炬。
守方人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那并非银针,而是一块半枚玉佩大小的深色木牌,上面用一种极其古老繁复的刀法,刻着一个“砭”字。这个字并非通常所见的字体,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医家符箓,透着苍凉神秘的气息。
“这是…”岫美瞳孔微缩。她似乎在父亲收藏的一些极其古老的医家典籍插图中,见过类似的图案,象征着一个传说中早已失传的、专注于砭石针灸和古方研究的隐世医派。父亲曾感叹,此派医者,亦医亦侠,常于乱世中暗中守护重要医道传承,谓之“守方”。
难道传说竟是真的?
“时间不多。”守方人收起木牌,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与下山大路相反的、更为崎岖偏僻的一条兽径走去。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瞬间已出去丈许。
岫美不再犹豫。“小石头,”她快速对少年说,“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太危险,你不能跟着了。回去告诉秦婆婆,我跟着…这位先生走了。大恩大德,岫美永世不忘!”她将怀中最后一点碎银塞进小石头手里,“快回去,注意安全!”
小石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岫美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守方人迅速远去的背影,只好咬牙点头:“方姑娘,你保重!”说完,转身快步向山下跑去。
岫美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快步跟上那道即将消失在密林中的青色背影。
守方人选择的路径极其隐蔽难行,几乎不能称之为路,完全是在密林、荆棘和乱石堆中穿行。他仿佛对这片山岭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最出人意料却又勉强可通过的缝隙。他速度极快,且极少留下痕迹,岫美必须拼尽全力才能跟上,不多时便已气喘吁吁,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刮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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