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筏在夜色中疾驰,如同离弦之箭,将老鸹滩的喧嚣与火光远远甩在身后。冰冷的江水不断扑上筏面,打湿了岫美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她瑟瑟发抖,但更让她心寒的是那如影随形的追杀和层出不穷的陷阱。那个射出烽火箭的神秘乌篷船再次救了他们,却如同鬼魅般消失,不留痕迹。
守方人依旧屹立筏头,沉默地掌控着长篙,在湍急的河流和嶙峋的礁石间寻找着生路。他的背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异常挺拔而孤寂。
老筏工和他的孙子趴在筏尾,吓得面无人色,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后方再也看不到任何追兵的火光,只有哗哗的水声和无边的黑暗,守方人才稍稍放缓了速度,将木筏撑向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
“下筏。”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老筏工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孙子,千恩万谢地跳下木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岸边的芦苇丛中——他们显然也不敢再回老鸹滩了。
守方人则带着岫美,将木筏彻底撑到一处隐蔽的浅滩,弃筏登岸。
“为什么放他们走?他们会不会去报信?”岫美回头望了一眼那对祖孙消失的方向,不无担忧。
“他们不敢。”守方人语气平淡,却透着绝对的笃定,“寻常筏工,卷进这种事,避之不及。何况,他们收了钱。”他最后补充了一句,仿佛那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岫美默然。这个守方人行事,总是透着一种超越常理的冷静和算计。
两人沿着河岸在黑暗中艰难跋涉了一段,找到一处背风的岩壁凹陷处。守方人升起一小堆篝火,驱散寒意。
“刚才……那烽火箭……”岫美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我们的人。”守方人拨弄着火堆,言简意赅,显然不愿多谈组织内部的事情。他转而道,“老鸹滩是陷阱,说明我们的行踪和可能选择的路线一直在对方预料之中。甚至可能……有更高明的人在背后推演。”
岫美心中一凛:“更高明的人?”
“那个戴眼镜的。”守方人眼中寒光一闪,“此人绝非寻常角色。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且能调动官府和帮会多方力量,对地理、人心把握极准。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他的形容让岫美不寒而栗。那个“笑面虎”的形象再次清晰起来,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水路也被盯死了。”
“走最不可能的路。”守方人看着跳跃的火光,“他们料定我们急于南下,必然重点封锁通往广州、香港的官道和水路。我们反其道而行,向西,进入桂黔交界的大山。那里苗瑶杂处,山高林密,土司自治,官府势力薄弱,鸦片贸易的触角也相对难以深入。绕一个大圈子,再图南下。”
这个计划听起来更加漫长、艰苦,甚至希望渺茫。但岫美看着守方人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看似不可能的生机。
“好。”她轻声应道,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坚韧。
守方人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干脆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干粮分食。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深山跋涉。向西的路途比之前更加艰难百倍。他们彻底避开人烟,穿梭于原始森林、翻越陡峭山岭、蹚过冰冷溪流。守方人不仅是一位神秘的“守方人”,更是一位极其出色的野外生存专家,他能辨别可食用的野果和根茎,设置简单的陷阱捕捉小兽,找到最干净的水源和最安全的宿营地。
同时,他对岫美的“银针制敌”训练也更加严苛。不再局限于静态穴位讲解,而是在行进间、休息时突然发动袭击,训练岫美的反应速度、精准度和在极端疲惫下的专注力。
“心要静,手要稳。针出如电,意随针走。”他的指导简洁而冰冷,“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岫美的心底,激发出她潜藏的狠劲与决绝。她咬着牙,忍受着身体的极度疲惫和一次次练习后的手臂酸麻,将那份对家族背叛者的恨意、对鸦片之害的痛心,都倾注到了那枚小小的银针之上。
她的手法日益纯熟,眼神也渐渐褪去了最初的惊慌与柔软,多了一层冷冽的锋芒。她开始真正理解,为何救人之术在某些时候,必须化为御敌之刃。
途中,他们也曾与深山的猎人、采药的苗民不期而遇。守方人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并带着岫美隐匿起来,尽量避免任何接触。偶尔避无可避,他便上前用当地土语夹杂着生硬的官话交流,谎称是遭遇山匪逃难的兄妹,总能巧妙地搪塞过去,并用随身携带的盐块或寻常药物换取少量食物,从不透露真实去向。
岫美默默观察学习着这一切。她开始留意守方人观察地形、辨别方向、甚至通过极其细微的痕迹判断前方是否有人经过的方法。她惊人的学习能力和适应力,似乎也让守方人眼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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