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母出院这天，周若媛嘱咐家里的司机老李开了一辆改装过的奔驰商务车，后排很宽敞，座位连在一起可以让乔母平躺在上面。
周若媛还特地询问了医生，术后需要哪些药物，于是，车的后备箱里被她塞满了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药物：进口神经节苷脂和银杏叶提取物注射液等等。车座底下还藏着几盒价值不菲的野山参和虫草，都用烫金礼盒装着，绑着墨绿色缎带。周若媛一再叮嘱司机送到乔家后要把这些东西全都送给他们。
一切都准备停当，司机来请乔父上车。
乔父却局促地站在VIP病房外的走廊上，粗糙的双手不停地搓着，那手指上还有许多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他望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走向护士站。
姑娘，能不能...他声音沙哑，喉结紧张地滚动着，让我对周小姐说声谢谢？
正在整理病历的护士长抬起头，目光在老人皱皱巴巴的工装衬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老先生，周小姐正在参加董事会，她说，不能来送你们了。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她的。
乔父的背不自觉地又佝偻了几分，他盯着自己开了胶的布鞋鞋尖，低声说：就...就一句话的功夫...
护士长放轻了声音，像对待一个迷路的孩子：您不知道，周氏集团今天要公布半年财报，是很重要的会议。她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果盘往老人方向推了推，周小姐特意交代过，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走廊另一头，两个年轻护士正在窃窃私语。听说周小姐昨晚亲自来巡视。
可不是，今早六点又来了，还带着专家...
乔父的耳朵捕捉到这些只言片语，眼眶突然红了。
片刻之后，乔嘉树扶着母亲，乔父和弟弟嘉平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医院。
司机老李迎了上来，动作熟练的把乔母扶进了车里。他又让所有人都坐好，系上安全带，才关好车门，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
车子缓缓驶离时，周若媛其实就站在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她看着老李小心翼翼扶着乔母上车，看着乔父对着医疗中心大门深深鞠躬，看着嘉平把脸贴在车窗上努力记住这里的模样。手指伸进口袋，拿出那张根本没打算兑现的医疗单——十八万七千六百元的数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慢慢将这单子放入碎纸机，看着它化为碎片，随后又扔进垃圾箱。
手机突然震动，是乔嘉树发来的消息：“谢谢”后面跟着一个句号，像他一样克制又郑重。周若媛望着远去的车尾扬起细小的尘埃，想起今早偷偷塞进乔母行李袋的那张卡——密码是乔嘉树的生日。
窗外，一群白鸽掠过医疗中心的玻璃幕墙，翅膀划破长空的声音，像极了那天钢琴演奏会上，少年第一次握住她手时，胸腔里失控的心跳。
载着乔家四口的汽车越来越远，直到完全不见踪影。周若媛叹了口气，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
午后，阳光透过顶楼落地窗洒进来，显得屋里格外明亮。周若媛合上了正在阅读的一本小说，她伸了个懒腰，看了眼腕表——下午三点，正好是苏阿姨午睡醒来的时间。
刘姐，我去18楼看看苏阿姨，有事电话联系。周若媛对着手机做了交代，拿起桌上那篮今早空运来的新鲜水果。
需要我陪您去吗，周小姐？
不用。她笑了笑，推开办公室玻璃门走向专属电梯。
电梯平稳下降，周若媛对着镜面整理头发。今天她只简单扎了个马尾，穿着米色休闲裤和浅蓝色衬衫，比平时在公司时随意许多。
电梯的一声停在18楼，周若媛轻车熟路地拐向左边的VIP病房区。走廊尽头的1806病房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而入——这是她和苏羽柔之间的默契，如果阿姨在休息，羽柔会提前发信息告诉她。
苏羽柔是她在中学时期最要好的闺蜜，虽然现在已经上了不同的大学，她们还是经常聚在一起。自从苏母生病，周若媛知道了，就不由分说把她安排到了自己家的周氏医院。每周，周若媛都会抽出时间来探望。
若媛！苏羽柔正坐在病床边和她母亲聊天，脸上还是以往那副温柔的表情，见她进来立刻露出微笑，我妈刚刚还提起你呢，你就来了。
当然要来啊，周三我们的闺蜜日，雷打不动。周若媛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俯身查看苏阿姨的情况，阿姨今天气色不错。
病床上的苏丽华半靠着枕头，虽然消瘦但精神尚好：若媛来啦，又带这么多水果，太破费了。
一点水果，不值什么钱。周若媛自然地坐到床的另一侧，今天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说肿瘤缩小了0.5厘米。苏羽柔眼睛亮晶晶的，多亏了你安排的靶向治疗。
周若媛摆摆手：是阿姨自己很配合治疗，意志力又强。对了，我让营养部重新调整了食谱，应该今天开始送新的病号餐了吧？
送到了，中午那份蒸鱼妈妈吃了大半呢。苏羽柔说着，突然凑近周若媛，眯起眼睛，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啊？有吗？周若媛手上削苹果的动作顿了一下。
苏羽柔戳了戳她的脸颊，是不是又为那个乔嘉树烦恼呢？
周若媛耳朵瞬间红了：胡说什么呢！
苏阿姨轻轻笑起来：年轻真好啊。
妈，您别打岔。苏羽柔转向周若媛，压低声音，说吧，今天发生什么了？上周三你帮他妈妈安排住院时，我就看出你不对劲了。
周若媛叹了口气，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今天上午...乔嘉树接他妈妈出院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说了声谢谢，带着他妈妈走了啊。周若媛用叉子戳着苹果块，递给苏丽华：还能有什么然后。
全院都知道了好吗？苏羽柔掰着手指数，第一，你亲自带乔妈妈办入院手续；第二，你每天路过神经内科病房；第三——
好了好了！周若媛捂住她的嘴，两人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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