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陶乐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笨拙地适应着这个双重世界。他将那包盐分装了几个小袋,随身携带。苏姐画的“临时阻隔符”,他闭着眼睛都能在空气中完美复刻出来——过目不忘的大脑在这种时候展现了惊人的价值。
他依旧送着外卖,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他能分辨出哪些顾客只是脾气古怪,哪些地方则萦绕着真正不祥的气息。他会刻意避开那些阴气过重的订单,哪怕配送费再高。活下去,赚到钱,才是硬道理。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想让他安稳度日。
这天下午,配送APP的“挑战单”区域,一个订单如同滴入油锅的水珠,引起了所有骑手的小范围骚动。
地址:锦华苑B栋1704。
订单:四人份豪华披萨套餐。
配送费:500元。
备注:每日同一时间送达,放门口即可,勿扰。累计奖励:已完成3次,再完成2次可获得额外1000元奖金。
聊天群里炸开了锅。
“我靠!又是1704!谁爱去谁去,老子可不赚这买命钱!”
“听说之前有个兄弟送完这单,回去就高烧不退,胡言乱语了好几天!”
“物业都去看过,说里面根本没人住!邪门得很!”
陶乐看着手机屏幕,瞳孔微微收缩。
锦华苑B栋1704。正是他前几天遇到门缝里那只苍白鬼手的地方。
五百块,加上累计奖金…就是一千五。足够支付妹妹下一阶段的部分检查费用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心脏。但另一种情绪——一种混合着好奇、不服输,以及被挑衅后的暴戾,也随之升起。
他想起苏姐的话:“把它们当成麻烦的邻居。” 想起自己口袋里沉甸甸的盐包,和脑海里清晰的符咒。
“妈的…”他低声咒骂,不是在退缩,而是在给自己鼓劲。
手指悬在屏幕上半晌,最终,他用力点下了“接单”。
“您已成功接单,请在18:00前送达。”
系统提示音响起,仿佛敲响了某种仪式的钟声。
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骑着车,先来到了市中心最大的图书馆。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他习惯于在行动前,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
在公共查询终端上,他输入了“锦华苑B栋1704”。
几条零星的地方新闻弹了出来,时间都在一年前左右。
《锦华苑发生灭门惨案,一家四口不幸罹难》
《警方通报锦华苑命案:男主人疑似因投资失败,杀害妻儿后自杀》
《豪宅变凶宅,锦华苑1704单元至今未能售出》
报道附有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以及遇难者一家四口的模糊信息:男主人张建明,女主人李婉,儿子张浩(8岁),女儿张雪(5岁)。
陶乐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一家四口。灭门。自杀。
和他“看”到的,以及订单上“四人份披萨”的信息,完全吻合。
这不是简单的闹鬼。这是地缚灵,是强烈的怨念与未解的冤屈,将他们一家困在了死亡之地,重复着生前最后的执念——或许,是等待一份永远无法安心享用的“最后的晚餐”?
官方结论是自杀。但陶乐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男主人杀全家后自杀,那怨气为何如此之重,甚至能影响到现实世界的外卖系统?那只从门缝里伸出的、急切抢夺外卖的鬼手,透露出的不仅仅是怨念,更像是一种…饥饿,一种无法得到满足的痛苦。
傍晚17:50,陶乐准时出现在了锦华苑B栋1704门口。
走廊依旧昏暗,声控灯顽劣地闪烁着。
他将外卖袋轻轻放在门口地毯上,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拍照确认。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袋盐,绕着外卖袋和自己站立的区域,小心翼翼地在干净的地面上撒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然后,他用手指蘸了点矿泉水,在1704的房门上,快速画下了那个“井”字符号。
符咒画成的瞬间,他感觉周围似乎安静了一刹那,连那闪烁的灯光都稳定了稍许。
他后退一步,站在盐圈之外,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几分钟过去了,毫无动静。
就在陶乐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发现,准备拍照离开时——
“咯噔…”
一声极轻微的门锁转动声响起。
1704的房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比上次更浓的黑暗和阴冷气息渗透出来。那只苍白浮肿、指甲黑泥的手,再次伸出,目标明确地抓向地上的披萨盒。
但这一次,当它的手指触碰到陶乐用盐划出的圆圈时——
“嗤!”
一声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的轻微声响,伴随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升起。
那只鬼手猛地缩了回去,门后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压抑的、非人的痛嘶。
紧接着,门缝后,那三双空洞、贪婪又带着痛苦的眼睛再次出现,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外卖,却因为那个简单的盐圈和门上的符咒,不敢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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