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窑的寒气像是无数根看不见的冰针,从四面八方刺入我的骨髓,皮肤上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指尖触到煤炉外壁时,只觉一阵刺骨的凉意顺着指腹窜上脊背。
我蜷在煤炉边,炉膛里唯一的炭块发出苟延残喘的微光,像一颗垂死的心脏在黑暗中微弱搏动,勉强将我冻得发僵的手指映出一圈模糊的暖色,那光晕边缘跳跃着细微的橙红火星,如同即将熄灭前最后的挣扎。
炭笔在粗糙的牛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在死寂的掩体里被放大了数倍,像一只焦躁的困兽在磨它的爪子,又像冬夜里枯枝在风中相互刮擦。
我没有看纸,眼睛紧闭着。
我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脑海里,那间属于阿九的办公室,每一寸空间都被我的记忆反复冲刷、重建。
我能“看”到他办公桌抽屉夹层里那本暗码本的每一道折痕——纸页边缘微微卷起,像被无数次翻阅的手指温柔又执拗地摩挲过;能“闻”到书页因常年翻动而散发出的、混杂着汗渍与尘埃的陈腐气味,那味道里还藏着一点铁锈般的腥气,像是旧抽屉金属搭扣氧化后的余息。
金手指正在我颅内的高速公路上飞驰,那些被我复刻下来的、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正被它以一种冷酷无情的效率进行拆解、排序。
三个字符的出现频率高得异常。
它们像夜空里最亮的星,固执地出现在所有包含“西区”、“替换”、“时间”等关键词的句段附近。
起初,我以为这是某种高级的加密密钥,是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
但现在,当我将这三个符号与姥爷留下的那些关于“特殊货物”处理的笔记进行比对时,一种荒谬而又惊悚的念头攫住了我。
这不是加密。
这是一种极度个人化的速记。
就像我小时候为了能比别人更快地记下社区复杂的住户档案,自己发明的那套谁也看不懂的缩写符号。
每个符号都对应着一个特定的动作、一个物体,甚至是一种情绪。
这本暗码本,不是写给系统看的,也不是写给组织看的。
这是阿九写给自己的备忘录,是他记忆的外延。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鼓,耳膜随着每一次搏动嗡嗡作响,仿佛有电流从后颈直冲头顶。
这场战争的性质变了。
这不再是单纯的密码攻防战,这是一场……一场记忆者之间的对话。
我和他,就像两名隔着时空对弈的棋手,用彼此的思维习惯和记忆宫殿作为棋盘。
“新的门锁密码拿到了。”顾昭亭的声音从掩体入口传来,带着一身的寒露,他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白雾,像幽灵吐出的第一口叹息。
他像一只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将一张小纸条推到我面前,“每天凌晨由老K的终端远程推送,一次有效。”
我瞥了一眼那串复杂的数字与字母组合,却摇了摇头,声音因长时间的静默而有些沙哑:“我不需要进去第二次了。”
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解。
我没有解释,而是从复刻的暗码本记录上撕下一页。
我的指尖在纸页上游走,最终停在一个关键的符号上。
我用炭笔,在那个符号的末端,故意留下了一道半途而废的弧线,就像写字的人因为心神不宁,笔尖突然在纸上卡住,留下一个未竟的遗憾——那炭痕微微上挑,戛然而止,像一声被掐断的呜咽。
这需要精确的力度控制,模仿出一种源自潜意识的迟疑。
做完这一切,我在页脚用一种潦草而疲惫的笔迹添上了一行伪注:“西区L-7替换延至03:17,原因:心跳残留干扰扫描。”每一个字,都带着一丝被压抑的、不耐烦的颤抖,笔画末端微微翘起,仿佛书写者正竭力克制内心的震颤。
我将这张看似无用的废纸塞进一个空的、标签磨损的药盒里,递给顾昭亭。
“趁夜,把它放在阿九工位抽屉的外沿。要让他觉得,这是从抽屉缝里掉出来的,而不是有人刻意放在那里的。”
顾昭亭接过药盒,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像冬夜中唯一不灭的火种。
他转身,再次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我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我的意识通过顾昭亭事先安置在阿九工位下方的微型麦克风,延伸到了那间压抑的办公室。
我能听到清晨保洁员拖地的水声,拖把在地砖上划出黏腻的“吱呀”声,文件分发员经过的脚步声,皮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沉闷而规律。
然后是那个我等待已久的声音——阿九的椅子被拉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像是老旧关节在负重下呻吟。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他看到了那个药盒,看到了那张从盒子里滑落的纸片。
“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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