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装后的麦克风像一只丑陋的金属甲虫,趴在冰冷的听头一端,另一端,耳机的插头被我强行塞进了老式录音机的输入孔。
这套拼凑出来的简陋设备,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一个能听到亡魂心跳的“生命监听器”。
我闭上眼,将所有的意识沉入指尖。
昨夜那八条微弱却顽固的生物信号,像八根透明的蛛丝,再次在我脑海中浮现。
它们不是杂乱无章的噪音,而是一段段精确到毫秒的节律。
我的天赋,或者说诅咒,让我能完美地复刻这种波动。
我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然后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将那段深藏于记忆中的信号模式,通过麦克风转化为真实的电信号,灌入这台老旧的机器。
录音机里起初只有单调的“滴……滴……”声,如同医院里最乏味的监护仪。
这是表层信号,是她们被药物维持的、毫无生气的生命体征。
但我的感知告诉我,在这层平稳的波浪之下,还潜藏着另一股更细微、更混乱的暗流。
我将录音机的转速旋钮拧到最慢。
磁带开始发出“嘎吱”的呻吟,那单调的“滴滴”声被拉长,扭曲,变成一种沉闷而悠长的嗡鸣。
空气随着低频震动微微震颤,耳膜像被无形的手指反复拨弄。
就在这嗡鸣的背景音里,我听到了。
像深海中挣扎的气泡,又像是隔着几十堵墙传来的耳语。
一段微弱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声波残频,藏在每一条生物信号的波谷里。
它们太碎了,太模糊了,混在一起就像夏夜里遥远的虫鸣——细碎、密集、带着潮湿的夜气,在寂静中窸窣作响。
我将磁带倒回,选择第七号信号——顾昭亭妹妹小芸的那一条,单独输入。
再一次,我将转速调到极限。
“呜……嗡……”
磁带转动的噪音几乎要盖过一切,塑料外壳因震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随时会崩裂。
我屏住呼吸,将耳朵死死贴在耳机上,试图从这片混沌中捕捉到意义。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冷汗,黏腻地贴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
一遍,两遍,十遍。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那微弱的声音终于凝聚成形。
它被拉得很长,很慢,像一句被时间磨损了无数次的遗言。
“……哥……你……说……会……带……我……走……的……”
是小芸的声音。
那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浸入骨髓的、长达五年的迷茫和等待。
她没有死。
她只是被困在了那个“滴滴”作响的囚笼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重复着哥哥最后的承诺。
我猛地扯下耳机,胸口剧烈起伏。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涩的气味从喉间涌上,混着腌菜坛里飘出的腐酸气,在鼻腔里凝成一团沉甸甸的雾。
这不是鬼魂的低语,这是比鬼魂更可怕的东西——一个活着的、被剥夺了声音和身体的灵魂,在无尽的黑暗中发出的回响。
顾昭亭就坐在门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手里攥着那个已经烧不出任何东西的纸钱袋。
夜风吹动他额前凌乱的头发,露出那双空洞的、被绝望填满的眼睛。
我拿着那套简陋的设备,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麻木地盯着地面,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
“你不是每天晚上,都想听她们说一句‘晚安’吗?”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刺向他最脆弱的伤口。
他终于动了动,眼珠转向我,充满了血丝和困惑。
我将耳机粗暴地塞到他手里,另一端连接着仍在慢速播放的录音机。
“现在,她们在说话了。你听。”
他似乎没听懂,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推开。
我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强行将耳机按在他的耳朵上。
“听!”我低吼道。
他的身体僵住了。
起初,他脸上还是那种惯有的麻木。
但几秒钟后,他瞳孔猛地收缩,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呜咽。
那张被酒精和悲伤侵蚀的脸,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小芸的声音,那句重复了五年的遗言,像一把生锈的锥子,一寸寸凿开他用悔恨筑起的高墙。
他全身都在发抖,抖得像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他想把耳机摘下来,手却不听使唤,只是徒劳地在空气中抓挠。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每晚烧的纸,她们都记得。所以她们才会回应你。老赵头告诉我,第九块碑的灰烬里,有东西。我去看过了,是新鲜的指甲划痕。有人从墓碑的另一头,从那个冰冷的‘活体模型’里,用尽全力,回应了你刻在上面的名字。”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请大家收藏:(m.2yq.org)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