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贯穿始终的,是稳定而有力的“咚、咚”声,那是我用节拍器模拟出的、混合了九种频率的心跳声,机械却庄严,像某种古老仪式的鼓点。
不知何时,礼堂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巡夜的周麻子探进头来。
他本想呵斥这深夜的喧闹,却在听到那些声音时愣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流露出一丝困惑,接着是茫然,最后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站下去。
最后,他默默地摘下头上那顶陈旧的保安帽,帽檐边缘已经磨损,露出几缕灰白棉线。
他对着空中摇曳的剪纸,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原来她们……也有名字啊。”
周麻子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像一声声叹息。
而另一道脚步声却由远及近,沉稳而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老K站在了我身后。
我没有回头,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手中的八音盒仍平稳地播放着那段心跳声。
他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沉默的山,衣角在冷风中纹丝不动。
整个礼堂里,只有我们两人和九个“苏醒”的灵魂。
“你每年都在这里重演那场仪式,”我终于转过身,直视着他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你是想让她听见你的忏悔,还是害怕自己忘了她?”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那段音频都循环播放了一遍。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缓缓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件东西。
借着灯光,我看到那是一个听诊器,金属部分已经锈迹斑斑,胶管也早已老化发硬,摸上去像一段干枯的藤蔓。
“这是她留下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她说,模型没有心跳,但记忆有。”
他将那冰冷、沉重的听诊器放在我的手心,我的指尖触碰到那斑驳的锈迹,仿佛触碰到了时间的伤口,一股钝痛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明晚,还是这里,”他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既有期待,也有警告,“你来主持。但记住——若你听不见心跳,你就会成为第九个模型。”
我握紧听诊器,走出礼堂。
冰冷的空气让我瞬间清醒,寒风刮过脸颊,带着殡仪馆特有的消毒水与泥土混合的冷味。
我毫不犹豫地将听诊器的听头按在自己胸口,隔着薄薄的衣物,我能听到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那“咚、咚”的节奏真实而滚烫,像在回应八音盒里的节拍。
我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跳与八音盒里传出的“咚、咚”声逐渐同步。
一束车灯在殡仪馆外的停车场亮起,顾昭亭靠在车边等我。
他看到我出来,立刻迎上来,将一张新打印的地图塞进我手里。
那是一张本市的地图,上面用红色记号笔清晰地标记出九个位置。
“我查过了,所有失踪女孩最后出现的地点附近,都有一处废弃的冷库或大型商用冰柜。”
九个红点,宛如九滴凝固的血。
我轻声说:“他把主持权交给我,是因为他知道,只有我能完成她未竟的事业。”
顾昭亭眉头紧锁,低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抬起头,望着被城市灯光染成灰紫色的夜空,云层低垂,像一层厚重的裹尸布。
我的金手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母亲日记里的加密文字、老K独特的走路姿态、那些冰柜的温度曲线、顾昭亭母亲墓碑上的数字序列……所有看似无关的线索,此刻在我脑中瓦解、重组,拼接成一幅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我终于露出笑容,那笑容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彻骨的清醒。
“我要让整个‘模型社’都听见活人的心跳。”
而在我们看不见的殡仪馆顶楼,老K正打开一个废弃冰柜的顶盖。
他将一整坛分量不轻的香灰,沿着冰柜的缝隙,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倒进去。
黑暗中,他仿佛在对着冰柜里那个不存在的人喃喃自语:“晚照……这一次,你能记住她最后一句话吗?”
回到偏屋,我关上门,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顾昭亭给我的地图摊在桌上,那九个红点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老K的话和他最后那个问题的重量,如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她最后一句话……
我亲手制作的、承载着九个女孩生命片段的八音盒,此刻静静地躺在桌上。
它是我对抗这个冰冷世界的武器,是我自认为完美的答案。
然而,那枚生锈的听诊器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我从未想过的门。
模型没有心跳,但记忆有。
这句话,我真的理解了吗?
我拿起听诊器,没有贴在自己胸口,而是轻轻放在了桃木八音盒上。
听诊器下,只有机械转动的微弱噪音和我预设的、稳定的节拍声。
咚、咚、咚……
这声音很像心跳,规律而有力。
但它并非真正的心跳。
我呆呆地坐着,指尖冰凉。
我以为自己在复活她们,或许,我只是制造了另一个更精致、更逼真的模型。
我让世界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她们真正的……心跳。
那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拿起身边的小号螺丝刀,对准了八音盒底部的第一颗螺丝。
我的计划必须改变,在让“模型社”听到心跳之前,我必须先确定,我手中握着的,究竟是生命的回响,还是一曲精心编排的挽歌。
喜欢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请大家收藏:(m.2yq.org)姥姥家的第三扇门:男教师的秘密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