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常会收到叶飞羽派人悄然送来的草图。有时是关于水车传动结构的数处关键改进,笔画虽潦草如鬼画符,但核心妙处却标注得清晰无比;有时则是高炉通风设计的全新方案,旁边写着“热空气上升,冷空气自下方自然补入”等令人初看费解、细思之下又觉玄妙非常、暗合天地至理的文字;最近送来的一张,则是一种被称为“标准化量具”的奇巧卡尺图纸,严格要求神机坊与未来的云阳工坊,所有构件之制作,未来皆须以此标准为准绳,不得有误。
林湘玉每每捧读这些图纸,都如获至宝,常常于深夜独对孤灯,反复研习揣摩至更深露重。她越发清晰地感觉到,叶飞羽那看似懒散的头脑之中,似乎蕴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才有的智慧体系,深邃浩瀚,犹如无垠星海。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跟上这疾风骤雨般变革的步伐。
军伍之中,一些倚老卖老、早已习惯了旧日松散军纪与浑水摸鱼的中低层军官,对“考核司”即将推行的、与饷银擢升严格挂钩的新式等级评定制度大为不满,或阳奉阴违,或私下抱怨,甚至暗中串联,试图合力抵触这股“新风”。
地方之上,事务更是千头万绪。六峰岭接收的大批俘虏如何妥善安置、新矿开采急需的大量矿工如何有序招募,皆引发了诸多琐碎却尖锐的矛盾。新近颁布的《工坊管理条陈》与《矿役酬功令》,本意是设立规矩、激励勤勉、昭示公平,却在具体推行过程中,触动了某些基层小吏的固有利益格局,或是打破了他们习惯的贪墨门路,以致阻力重重,政令时有不畅。
这一日,麻烦终于爆发:几名原属黑虎帮的降匪,因不满工坊分配的重体力劳作工作量,趁机煽动数十名心有怨气者聚众闹事,不仅砸毁了部分工具,更是打伤了督工的监工。
消息迅速传回靖安堂,杨妙真面沉似水,凤目含威,当即下令拘拿首恶,从严惩处,以儆效尤。但她深知,乱象虽需强力弹压,但光靠军法威严并非长治久安之策。
傍晚时分,她与林湘玉一同来到叶飞羽那间总是飘散着淡淡茶香、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木质模型的营帐。
帐内,叶飞羽正对着一盘纵横十九道的围棋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听罢杨妙真简洁陈述完遇到的困难,他拈起一枚光滑的白子,沉吟片刻,轻轻落在棋盘一角。
“症结所在,无非两头。”他目光仍停留在棋局上,语气平淡。
“两头?”杨妙真挑眉追问。
“一头,在下。下面干活卖命的人,还没真正看明白、体会到,跟着我们凤凰道干,比他们过去当打家劫舍的土匪、或是给人做牛做马的苦力,前途要光明得多,实惠也要多得多。眼下,他们只看到了严苛的规矩和加身的劳役,却没尝到实实在在的甜头,光挨鞭子,不见蜜糖,自然要心生怨愤,容易被人煽惑。”叶飞羽又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摩挲,“另一头,在中。那些负责具体执行政策、管理工坊矿场的人。要么是蠢,头脑僵化,根本看不懂也理解不了新规矩的用意和好处;要么是坏,心术不正,故意曲解章程,意图从中渔利,或者…干脆就是外人安插进来,专门捣乱的钉子。”
他的话尖锐直白,毫不修饰,让杨妙真与林湘玉心中同时一凛,感到一股寒意之余,又豁然开朗。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杨妙真肃然问道。
“简单。”叶飞羽终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看似懒散却又洞悉一切的笑意,“对于下面那些人,要把我们画出来的大饼,实实在在地烙出一个给他们看看,让他们闻到肉香。找个最合适的典型,重赏!比如,那个挖矿最多、效率最高的;那个手艺最好、最能改进工艺的。不必吝啬,直接当众赦免奴籍、赏赐金银、授予田宅,敲锣打鼓把奖赏送到他家里去,让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同时,再挑几个跳得最欢、影响最坏的刺头,当众依照新颁布的律令,从严从重处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每一个人:守我们的规矩,拼命干活,就有肉吃;坏我们的规矩,偷奸耍滑,煽动闹事,就得挨刀,掉脑袋!”
“至于中间那些执行政策的人,”他的语气淡漠下来,却更显森然,“蠢的,耐心教一遍,若还是教不会、做不好,那就立刻换人,让能者居之;坏的,一旦查实确有贪墨舞弊、故意刁难或暗中破坏之行径,不必容情,直接按军法或律令砍了。正好,公孙老头子的‘考核司’新立,正缺一个立威建功、让人知其分量的机会。这得罪人的活儿,交给他这把老骨头去办,最是合适不过。”
杨妙真眼眸骤亮,心中盘桓的迷雾被这番话语彻底驱散。叶飞羽寥寥数语,便直指问题核心,并给出了清晰无比、手段狠辣且极具操作性的方略。
“至于其中是否混有他人安插的钉子……”叶飞羽打了个哈欠,目光重新落回错综复杂的棋局,“让湘玉从你的内政司里,抽调一批机灵可靠、背景干净、且识文断字的生面孔,组成一支精干的‘巡查组’,派下去明察暗访吧。总用军队里查案的那套办法,过于刚硬,查不细致,也难觅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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