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后怕,显然之前的侦察与反侦察交锋极为激烈。
叶飞羽静静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继续监视,重点确认其火炮明日可能的部署位置,以及库特勒中军大帐的方位。伤亡弟兄,妥善安置。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斥候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叶飞羽抬头望向北方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正在步步逼近的钢铁洪流和嗜血狼群。
“明天…最迟后天…”他喃喃自语,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他并非毫无波澜,只是将所有的压力都化作了更冰冷的计算和更坚定的决心。
与此同时,凤凰山城内,后勤中枢所在的区域,却是另一番景象。无数的灯笼和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林湘玉褪去了往日的素雅长裙,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衫,秀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额上绑着一根防止汗水流入眼睛的布带。她穿梭在如同小山般堆积的粮袋、药材箱和箭矢捆之间,手中的炭笔在一块木板上飞快地记录、计算,清亮而坚定的声音不断地在嘈杂的环境中响起:
“东三区伤兵营,再调拨五十人份的金疮药和麻沸散!告诉医官,热水和干净纱布必须时刻备足!”
“送往落鹰涧的干粮和清水,必须在天亮前全部到位!检查每一个水囊,不得有半点泄漏!要让前线的将士们喝上干净水!”
“妇孺营那边,再分出两百人,连夜赶制绷带!布料要用开水煮过,晒干后方可裁剪入库!谁敢在这上面偷工减料,军法从事!”
她的脸颊因劳累和火光的烘烤而泛着红晕,嘴唇有些干裂,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两簇火焰。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一个粗陶碗跑到她面前:“林姐姐,喝口水吧,你嗓子都哑了。”林湘玉微微一怔,接过碗,摸了摸孩子的头,眼中闪过一丝柔软的暖意,随即又迅速被坚毅取代。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动员,她用自己的行动和效率,构筑着这座战争堡垒最坚实的后盾。几个原本对她年纪轻轻便担此重任颇有微词的老管事,此刻也都心服口服地听从调遣,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位负责分发箭矢的老吏,看着林湘玉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对身边人低声道:“往日只知林司农心善,没想到办起事来如此雷厉风行,条理分明……有她在,咱们这心里,好歹踏实了些……”
中军大帐内,杨妙真并未安寝。她卸去了甲胄,只着一身玄色劲装,站在沙盘前,久久凝视着落鹰涧的地形,以及那条代表赤凰骑出击路径的隐秘标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剑柄上,凤目中寒光流转,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叶飞羽的战术,以及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她仿佛能看到明日涧口血肉横飞的场景,能听到火炮的轰鸣与士卒的呐喊。
“郡主,夜已深了。”亲卫统领杨振悄无声息地走入,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
“睡不着。”杨妙真微微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此战关系太大,不容有失。赤凰骑…是最后一锤定音的力量,也是风险最大的一步。若时机稍有偏差,或者敌军有所防备,又或者…‘龙牙’与‘破军’未能有效阻滞敌军……”
她没有说下去,但紧蹙的眉头显露出内心的巨大压力。这不再是局部的攻防,而是国运的赌注,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叶军师算无遗策,郡主更是勇冠三军,将士们用命,此战,我军必胜!”杨振语气坚定地安慰道,但他紧握的刀柄同样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杨妙真转过身,看向帐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复杂:“我自然信他。只是…这肩上的担子,太重了。这满城军民的身家性命,东唐最后的元气…都系于此战。”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沉重都压入心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传令赤凰骑,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枕戈待旦!明日,听我号令!”
而在百里之外的野狼谷,蒙元大营则是另一番气象。篝火如同繁星般点缀在谷地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马奶酒的酸涩气味。士兵们围着火堆,大声谈笑,炫耀着以往的武功,擦拭着雪亮的弯刀和长矛,或是熟练地清理着那些沉重黝黑的火绳枪的引药池。他们脸上带着征服者的骄横和对明日战斗的渴望,仿佛前方不是一场恶战,而是一场即将开始的、毫无悬念的狩猎。偶尔有军官骑马巡视而过,引来一阵粗野的欢呼。
中军大帐内,库特勒正与几名心腹万夫长畅饮。他撕扯着一条烤羊腿,油脂顺着浓密的络腮胡往下淌,滴落在华贵的波斯地毯上。
“都说那叶飞羽有什么妖法,杨妙真是什么巾帼英雄,依我看,不过是南人吹嘘出来的罢了!在江北,多少号称名将的家伙,在我们的火炮和铁蹄面前,不都成了无头鬼?”库特勒将杯中马奶酒一饮而尽,瓮声瓮气地说道,声如洪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花样都是徒劳!明日,就让我们的火炮,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轰他个半天,等他们的胆子都被吓破了,魂都飞了,铁浮屠再一举冲进去,碾碎他们!到时候,财宝、女人,任尔等取用!”
“大将军英明!”众将齐声附和,帐内充满了狂放而自信的笑声,酒杯碰撞声不绝于耳。
一名负责火炮的千夫长,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略显谨慎地提醒:“大将军,听闻对方在落鹰涧构筑了工事,也有火器,而且地势狭窄,对我大军展开不利,是否先派步兵……”
“怕什么!”库特勒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他,“我们的火炮比他们的多!比他们的狠!地势狭窄?正好!一炮轰过去,看他们往哪里躲!他们的火器?能和我们从西域匠人那里学来的比吗?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埋锅造饭,巳时之前,我要在落鹰涧口,看到我大蒙古的苍狼旗插在最高的地方!谁敢怯战,立斩不饶!”
夜色愈发深沉,月隐星稀。凤凰山与蒙元大营,如同两只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巨兽,都在默默积蓄着力量,舔舐着爪牙,等待着黎明到来那一刻,石破天惊的碰撞。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战前的最后一夜,在压抑的寂静与躁动的不安中,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空气中,已然能嗅到那越来越近的、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气息,以及命运天平即将倾斜前的、令人心悸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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