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厚重绒布,缓缓覆盖在落鹰涧上空,试图遮掩白日的惨烈与创伤。然而,战场上零星未熄的火苗,如同地狱窥视人间的眼睛,在焦土与废墟间顽强地跳跃着,映照出扭曲破碎的影子。空气中混杂的气味更加浓重复杂——硝烟、血腥、焦糊、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渐渐弥漫开的、尸体开始腐败的甜腻气息,令人作呕。
短暂的击退敌军,并未给凤凰山守军带来任何喜悦,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沉甸甸的伤亡数字。阵地上一片忙碌,却压抑得几乎听不见人声。还能行动的士兵们,默默地将阵亡同泽的遗体搬运到后方临时挖掘的集体墓坑。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卸下的不是曾经鲜活的生命,而是一段段被战争碾碎的枯木。伤员的呻吟在夜风中飘荡,医疗队的人手和药材都已严重不足,只能进行最基础的包扎和止血,许多重伤员在痛苦的煎熬中,生命正一点点流逝。
王栓靠着战壕的泥壁坐下,就着水囊里所剩无几的清水,艰难地咽下一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他感觉不到饥饿,只是本能地知道自己需要补充体力。手上、脸上干涸的血迹黏糊糊的,他也懒得去擦。狗蛋靠在他旁边,因为失血和疲惫,脸色苍白,昏昏欲睡。白日的厮杀景象如同梦魇,在王栓脑海中反复闪现,那喷溅在脸上的温热血液触感,似乎依旧残留。
“栓子哥,”狗蛋的声音微弱,“咱们……能守住吗?”
王栓沉默了片刻,望着战壕外那片被夜色笼罩、却仿佛潜藏着无数恶鬼的战场,最终只是哑声道:“不知道……但除了守,咱们没别的路。”
山脊上的“龙牙”阵地,损失更为惨重。赵霆带着剩下的人,利用夜色掩护,重新选择了更为隐蔽、也更为分散的狙击点。他们损失了几乎所有的固定观察哨,只能依靠弹坑、岩石缝隙和倒塌的树木作为掩护。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白日的炮火带走了太多熟悉的战友,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
赵霆检查着所剩不多的定装弹药,对身边的石头低声道:“让兄弟们节约子弹,接下来,每一颗都得用在刀刃上。”
石头默默点头,脸上那道伤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主观察所内,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着叶飞羽和翟墨林同样凝重疲惫的脸。
“伤亡统计出来了,”翟墨林的声音干涩,“‘龙牙’还能作战的,四十一人。掷弹筒小组损失了六具,弹药消耗近半。前沿火铳手和长枪手,减员接近三成。最麻烦的是,我们的药材,尤其是金疮药和止血散,快见底了。”
叶飞羽的目光落在粗糙的军事地图上,落鹰涧的防线如同一个被啃噬过的残缺月牙。“库特勒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白天的散兵线只是试探,他在找我们的弱点。”
“我们的弱点已经很明确了,”翟墨林指着地图上山脊线,“经过白天的炮击,我们的远程压制力量大幅削弱,防线纵深不够,一旦被敌军重点突破一点,很可能全线动摇。而且,将士们太疲惫了。”
叶飞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方案。主动出击是自杀,撤退则意味着放弃凤凰山天险,将后方腹地暴露在蒙元铁蹄之下,同样是死路。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叶飞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第一,动员所有非战斗人员,包括匠作营辅兵、文书,连夜抢修工事,尤其是山脊反斜面的预备阵地和隐蔽通道,必须加深、加固!第二,将储备的火油全部取出,分发到前沿阵地和险要地段。第三,命令赵霆,挑选五名最擅长夜间行动和渗透的好手,组成尖兵小队,我有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翟墨林一愣。
叶飞羽眼中寒光一闪:“库特勒的火炮是他最大的倚仗。我们不能坐等明天他再次用炮火覆盖我们。让赵霆带人,趁夜摸过去,能破坏几门是几门,就算做不到,也要搞清楚他们炮兵阵地的布防和弹药堆积点!”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杀的任务。但翟墨林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争取主动的办法。他深吸一口气:“我这就去安排!”
夜色渐深,残月被流动的乌云不时遮蔽,大地明暗不定。赵霆亲自带领着五名身手最好、也最悍不畏死的“龙牙”队员,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凤凰山防线,利用地形和阴影,向着蒙元军阵的方向潜行而去。他们身上涂抹着混合了泥土和炭灰的伪装,只带着短刃、弓弩和少量火药包,动作轻灵得如同鬼魅。
与此同时,凤凰山防线上,所有能动弹的人都在拼命劳作。挥动铁锹和镐头的声音,搬运木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每个人都明白,这是在为明天的生存争取渺茫的机会。
时间在紧张和压抑中缓慢流逝。后半夜,天色最为深沉的时候,蒙元军阵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隐约的骚动!紧接着,是几声极其微弱的、仿佛弓弦震动的声响,以及一两声短促的、被刻意压抑的惨叫,随即又被夜的寂静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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