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内部早已被蛊雕的力量掏空,形成一个巨大无比、向上看不到顶的恐怖空腔。空腔四壁布满了密密麻麻、蜂窝般的窟窿,每一个窟窿都是一条风道的出口,永无止境的罡风在这些孔洞中以各种角度、各种力度疯狂穿梭、碰撞、折射,将无数声音碎片搅拌、放大、扭曲,最终形成这片充斥每一寸空间、震耳欲聋、足以将任何秩序思维搅成浆糊的终极声音地狱!
而更让人从心底感到寒意的是,在那些蜂巢般的窟窿之中,隐约可见许多被灰白色、半透明黏液包裹、如同巨大琥珀标本般的躯体!它们被牢牢镶嵌在岩壁之中,形态各异:有人类修士、有各种妖兽、有山精水怪……它们脸上的表情被永恒定格,有的呈现出极致的狂喜,嘴角咧到耳根;有的则陷入无法言说的永恒悲伤,泪痕宛在;更有甚者,一脸茫然空洞,仿佛连“自我”都已被彻底吸食干净。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眼神都彻底空洞无物,仿佛内在最核心、最珍贵的“灵魂”已被某种力量抽干,只留下一具具承载着空洞表情的“记忆标本”。
“这些都是……被蛊雕吞噬殆尽后,废弃的‘储粮’……”苏弥声音干涩,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箱子。眼前的景象超越了血腥与暴力,带来一种更为深入骨髓的、关于“存在”被否定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阵异常清晰、欢快纯粹、与周遭地狱绘卷格格不入的孩童笑声,从一个较大的风孔通道深处传出,如同淤泥中绽放的一朵纯白之花!
那笑声极具感染力,纯净无邪,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与恐怖,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想要追寻这绝望中唯一美好声音的来源。
“在那边!”雷烬完好的眼睛猛地眯起,强忍着魔音灌脑的眩晕感,指向笑声传来的方向。他那条暗金机械臂上的符文也似乎被那方向传来的某种特殊能量波动所吸引,光芒微微流转,传来一阵轻微的、共鸣般的悸动。
循着那唯一不具攻击性与蛊惑性、反而带来一丝宁静指引的笑声,三人在迷宫般错综复杂、魔音无处不在的蜂巢通道中艰难穿行。每一步都需抵抗无数声音碎片的疯狂冲击,精神绷紧到了极限。
终于,他们艰难地拐过一个弯道,抵达了一个巨大的、相对独立的洞窟。这里的风声减弱了许多,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外。
眼前的景象,让历经生死、见惯诡异的三人,也瞬间屏住了呼吸,怔在原地。
洞窟中央,柔软干燥的枯草铺成一个温暖的巢。一只体型相对娇小、羽毛色泽不如传说中那般幽暗反而带着些许柔和光泽、眼神也并非凶戾暴虐的母蛊雕,正温顺地卧在那里。它并未发出任何啼哭魔音,而是低下头,极其温柔地、用喙轻轻梳理着爪下几只毛茸茸、蹒跚学步、正发出“啾啾”稚鸣的幼年蛊雕的绒毛。而那纯净欢快、如同天籁的孩童笑声,竟是这只母蛊雕用喉咙发出的,它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充满爱意地,逗弄着自己的孩子!
在母蛊雕的爪边,散落着几颗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水晶、却又隐隐散发着淡淡悲伤与复杂情绪气息的泪珠状结晶。那想必就是“蛊雕泪囊”未风化的原始形态。
这极度违和却又莫名动人的一幕——母性的光辉与温柔,竟出现在这以吞噬记忆情感为生的恐怖凶禽身上,出现在这万千记忆坟场环绕的魔窟核心——带来一种强烈至极的视觉与心理冲击!
母蛊雕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闯入!它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从温柔转为极度警惕与护犊的凶狠!它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沉呜咽,如同护崽的母狮,迅速将那几只惊慌的幼崽拢到自己丰满的羽翼之下,充满敌意地瞪着闯入者。
任务目标,“蛊雕泪囊”,近在眼前。
但该如何获取?杀死这只护崽的母兽?从它充满母性的羽翼下强行夺走那凝结着复杂情感的泪珠?
苏弥看着那母蛊雕充满戒备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再看看自己怀中那不断吞噬她存在痕迹的冰冷箱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她那片因失去父爱而空洞的心湖中剧烈翻腾。她失去了感受父爱的能力,此刻却如此直观地、猛烈地目睹着另一种形式的、炽烈而原始的守护。
雷烬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拳,右臂暗金符文明灭不定,体内那股新生的、好战嗜血的本能与眼前这护崽的情景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让他眉头紧锁,一时难以决断。
陆离的目光则最为冷静,他快速扫过整个洞窟环境,最终停留在母蛊雕身后岩壁上一片奇特的、仿佛被某种液体长期浸染冲刷而变得晶莹剔透、甚至微微反光的区域,又看了看巢穴边那些散落的、未干涸的泪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思索。
获取泪囊的方法,或许并非只有杀戮与掠夺一种。
而那母蛊雕锐利的目光在三个不速之客身上扫过,最终竟定格在苏弥身上。它那双深邃的禽类瞳孔中,凶戾之色稍稍减退,反而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与悲悯?它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接看到苏弥怀中那箱子的冰冷本质,感受到她灵魂中被强行剜走后留下的那片空洞与荒芜。
一滴格外硕大、晶莹、内部仿佛蕴含着无数细微情感光点的泪珠,正缓缓从母蛊雕的眼角渗出、凝聚,欲滴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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