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长老沉重的脚步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敲打在三人紧绷的心弦上。他没有言语,只是用那双沉淀了无尽悲怆的昏花老眼示意他们跟上,随后转身,迈向聚居地更深处一片被巨大阴影笼罩、连幽蓝苔火都不愿触及的区域。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那股冰冷绝望的“精神余烬”就越发浓稠,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每一次呼吸,试图将绝望灌入肺腑。苏弥怀中的箱子传来持续不断的细微酥麻感,外壳冰凉,那【4.27kg】的重量在此刻仿佛有了具体的形态——就是这弥漫四周、无形却足以压垮灵魂的哀伤。
雷烬烦躁地甩了甩那条暗金机械臂,臂甲上黯淡下去的符文似乎又被周遭浓郁的负面情绪所刺激,开始不规则地微弱闪烁,发出一种类似金属疲劳的低沉呻吟,搅得他心烦意乱,却又无法真正发作。
陆离沉默地跟在最后,他的目光锐利如常,细致地扫过沿途所见的一切——那些眼神彻底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坐在阴影里的夸父族人,那些与生活痕迹残酷杂处的、姿态各异的石化雕像。他的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微微捻动,仿佛在计算或感应着什么。
最终,长老在一处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入口前停住了脚步。入口被几块明显是后天搬运来的粗糙巨岩刻意半掩着,像一道不愿被轻易窥探的伤疤,又像一座沉默的陵墓入口。一股比外面更加冰冷、彻底死寂的气息从岩石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漏出来。
长老佝偻着巨躯,伸出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没有使用任何蛮力,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一块一块地将那些沉重的岩石挪开。每挪开一块,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就加深一分,那动作不像是在开启一个地方,更像是在揭开一层层血淋淋的、从未愈合的伤疤。
岩石之后,并非什么华丽的墓穴,只是一个巨大的、未经任何雕琢的天然石窟。里面没有火光,唯一的光源来自极高处几道狭窄的岩缝,投下几束微弱、冰冷、近乎怜悯的天光,如同舞台惨淡的追光,照亮了石窟中央的景象。
那是十一尊石化雕像。
它们比外面任何一尊都要矮小,形态也更为稚嫩圆润,无一例外都是夸父族的幼童。它们没有被摆出惊恐奔逃或痛苦挣扎的姿态,相反,它们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诡异的“安详”。
有的两个小石像紧紧依偎在一起,一个小小头颅靠在另一个的肩膀上,仿佛在做一个永不醒来的、互相陪伴的梦;有一个独自坐在角落,双腿蜷起,石化的小手臂环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像是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还有一个仰面躺着,一只石化的小手伸向空中,五指微张,仿佛想抓住那束从岩缝漏下的、永远无法触及的冰冷天光。
它们的面容保存得惊人的完好,甚至比外面的石像更加细腻。能清晰地看到眼角那将滴未滴、已然石化的泪珠;微微嘟起、还带着孩童圆润弧度的嘴唇;一个孩子脸颊上那可爱的、小小的婴儿肥;甚至另一个孩子发梢微微卷曲的调皮弧度。它们身上简陋的微小皮袄的每一处褶皱,脖子上悬挂的细小骨牙项链,都凝固得一丝不苟,仿佛时间在它们身上瞬间停滞,连同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一同封存。
这种极致的、栩栩如生的“安详”姿态,与它们彻底石化、冰冷坚硬的本质,形成了最尖锐、最残酷的对比。仿佛一场最甜美温馨的梦境,在最高潮的瞬间,被恶毒地、永久地固化成了最绝望的墓碑。
“圣山的‘平衡’……不需要挣扎和哭喊的‘证据’。”磐石长老沙哑破碎的声音在死寂的石窟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浸满了血与泪的锈迹,“被彻底遗忘的孩子……连痛苦都会被剥夺。最后时刻降临……他们往往……很安静。”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承受这回忆的重量。“就像……睡着了。在一个很冷很黑的梦里……再也醒不过来。然后……圣山的冰冷……会从心脏开始……一点点漫上来……带走最后一点温度……变成……你们看到的这样。”
他缓缓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向那些石像:“这里……是‘归寂之窟’。每一个被彻底遗忘的孩子……最后都会……被安置在这里。外面那些……是还在‘过程’中……或者族人们……不忍心立刻送进来的……”
长老的目光逐一掠过那些石像,浑浊的眼中是近乎麻木的深痛,他低声呢喃着,仿佛在念诵一串被诅咒的悼词:“这个是石牙家的崽子……最喜欢追着发光苔藓跑……那个是风爪的女儿……笑起来声音像清泉……这两个是孪生子……一刻也不愿分开……果然……到最后也分不开……”
苏弥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彻骨的手死死攥住,揪痛得难以呼吸。她看着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孪生子石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出他们生前嬉笑打闹、互相依偎着说悄悄话的画面,随即这画面又被彻底石化、连这份温暖都被永恒冻结的虚无感狠狠击碎。怀中的箱子沉甸甸地坠着她的手臂,那冰冷的重量仿佛就是这十一尊石像,不,是外面所有石像,以及更多未曾见过的悲剧的总和。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听到箱子里传来细微的、无数记忆彻底消散时的悲鸣。母亲那日益模糊的容颜再次浮现,与眼前这些被至亲遗忘的孩童重叠,一种物伤其类的巨大悲恸与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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