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赛起身时眼波在朱慕脸上流转须臾,方引着四位乐师从假山后现身。朱慕目光忽地凝在某个执箫少年身上,注意到李赛介绍此人时声线微扬:这是阿离,通晓诗书,箫技尤佳...十六岁的少年身形清瘦,面色泛黄却眉目疏朗。
朱慕暗自思忖:她大费周章设局,难道就为引荐这少年?正出神间,瞥见芸娘正瞠目结舌地盯着王离。这位花魁裙下多少权贵,怎会对个寒门少年另眼相待?芸娘越想越惊,连手中团扇滑落都未察觉。
在汉王统治下的襄阳城中,新兴权贵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不乏对李赛心生仰慕之人。
芸娘再次端详眼前少年:粗布衣衫透着贫寒,身为李赛的乐师想必地位卑微,除了一张俊秀脸庞似乎......等等!
她忽然注意到异样——这少年望向汉王的目光澄澈如水,全无面对权贵时应有的畏缩与惶恐。
莫非他不知眼前是汉王?
可即便抛开王爵身份,能在明月楼独占三位花魁作陪的显贵,也绝非这穷小子能企及的存在,他岂会不知?
红袖同样好奇地打量着王离。能得李赛姐姐另眼相看的同龄少年,定有过人之处。
王离暗自苦笑。李赛姐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堂堂汉王怎会看得上区区乐师?原来李赛早已将朱慕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他。
但他确实无所畏惧。无欲则刚,胸藏锦绣,何须战战兢兢?
这般不卑不亢的态度反倒令朱慕暗自讶异,心中升起几分赏识——单是这份气度,便非常人可及。
你叫王离?家中还有何人,读过哪些书......
朱慕开口时,李赛如释重负。方才汉王沉默时的威压令她窒息,更显出王离的从容不迫,果然没看错人。
王离躬身作答:小子王离,家中唯有老母。平日多习《春秋》《论语》《诗经》......
......
踏出明月楼时,王离仍觉恍惚。
这真是汉王?如此轻易就收下自己?明日要去寻那位姚广孝和尚?汉王府的俸禄应当丰厚吧?
想到能多挣银钱为母亲抓药,少年眉宇间泛起喜色。他对李赛满怀感恩,全不因被举荐的场合或对方身份感到屈辱。
历经生活磨砺的他,早已褪去无谓的清高,懂得接纳善意。若非半年前李赛姐姐相助,母亲的汤药早就断了。
王离,从来都是知恩图报之人。
(......
襄阳城东南隅,棚户区。
破败的巷弄里挤满歪斜的棚屋,污水在坑洼的地面肆意流淌,腐烂的菜叶与碎布头堆在墙角。
一间还算齐整的屋舍前,少年正守着药炉。黄泥炉上的砂锅咕噜作响,苦涩的药香弥漫在窄巷里。十五岁的王离握着蒲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眼睛始终盯着火苗的跃动。
里屋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每一声都像钩子扯着少年的心。当砂锅里的药汁泛起第七个泡沫时,他迅速撤了柴火。
娘,该喝药了。
屋内仅有的木床吱呀作响,王离将母亲枯瘦的身子扶起,让她靠在自己单薄的肩膀上。粗陶碗沿冒着热气,郎中嘱咐要趁热喝。他边说边吹着药汤,一勺勺送到母亲唇边。
妇人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昔日的书卷气,此刻却因高热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喂完药,王离用麻巾拭去她额头的虚汗,轻声道:您歇着,儿子去去就回。
床榻传来压抑的叹息。她知道儿子要去何处——那间挂着红灯笼的楼阁。想到这,喉间又涌上腥甜,却只能闭眼装睡。
里屋像被狂风卷过的书库。竹简与手抄本堆满每个角落,粗线装订的纸页从床沿垂到地上。王离盯着水缸里晃动的倒影,突然掬起冷水拍在脸上。
汉王......这两个字烫得他胸口发疼。指尖穿过散落的发丝,他重新束紧发髻,连衣领的褶皱都抚了三遍。
暮色中,他停在一座青砖宅院前。漆色斑驳的侧门一声,吞没了少年挺直的背影。
吱呀!
一个锃亮的光头从门缝里探出,姚广孝上下打量着王立:你就是王离?
正是在下。王立拱手作揖,目光同样好奇地落在小和尚身上,您就是姚广孝师傅?
哈哈哈,总算等到你了。姚广孝一把拽住王立的手腕,将他拉进院内。
穿过几道回廊,两人来到一间堆满卷宗的厢房。四壁书架整齐排列着文书典籍,案几上摊开着各式地图。
往后你就在这儿协助朱公子处理文书。姚广孝指向靠窗的书案,那是你的位置。对了,你应该知道朱公子就是汉王殿下吧?
我猜——
王立刚要解释,却被姚广孝摆手打断:知道就好,整天朱公子叫着怪别扭的。
说着抱来半人高的竹简堆在案几上:这些今日要誊抄完毕呈交汉王。字迹务必工整,有不懂的随时问我。话音未落,他已回到自己座位提笔疾书。
王立盯着堆积如山的竹简 。
这...这是一天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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