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护卫突然长叹:若能葬于此地,死亦无憾。
王保保先是颔首,旋即警醒,厉声呵斥:慎言!休得胡言乱语!
那护卫猛然惊醒,自己竟不自觉道出心声,仿佛深埋的念头终于破土而出。
属下失言,请大人责罚。
王保保只当部下被陵园气势所慑,对随行众人沉声道:此乃汉王收买人心之计,尔等切莫中计。
紫金山北麓。
众人离了烈士陵园,向城门行去。
守城兵卒竟未索要入城税银,仅查验货物便予放行,令王保备怀中银钱毫无用武之地。
入得城内,更觉震撼。
金陵城繁华似锦,街市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初夏时节,南国暖风熏人,粉墙畔百花竞放, 轻拂绮陌。香车碾过芳草,骏马嘶鸣花丛,满城锦绣如画。
更令人称奇的是城中随处可见的新奇物件:双轮飞转的四二七车(自行车),钟楼上巨大的机械钟表,澄澈透亮的大块玻璃……无不令人瞠目结舌。
金陵百姓早已见怪不怪。外乡人初来乍到,哪个不是惊得连声叫乖乖隆地咚!起初还有人为此得意,如今却已习以为常。
快看!那是什么?一个同伴突然指着天空失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王保保额间顿时沁出冷汗。城东北角高空悬着一个青白色巨球,球下吊着竹篮,隐约可见人影晃动。篮底垂下的长绳被绷得笔直,仿佛稍一松手,那巨球就会载人直上九霄。
莫非这就是汉王返回天庭的法器?王保保心头一紧。自大都战役后,关于朱慕神通的传闻愈演愈烈。察罕军中将领虽不敢明言,私下却多有揣测。王保保原本将信将疑,此刻眼见这飞天奇物,不由动摇——凡人岂能翱翔九天?
诸位初到金陵吧?身旁传来带着自豪的声音,此物名为热气球,乃汉王所创。金陵新奇事物层出不穷,见多便不怪了。
热气球?王保保打量着说话人。这个面色蜡黄的中年布衣,言谈间自有一股昂然气度。他注意到金陵百姓皆如此,无论贩夫走卒,面对权贵也不过抱拳致意,全无卑怯之态。
正是。那人解释道,汉王《物理》有载:热空气轻于冷空气。持续加热球内空气,便可产生浮力升空。
中年人一脸自得地说道。
“密度?浮力?这是何意?”王保保露出困惑之色。
“这——”中年人一时语塞,他不过是听人提起过几句,觉得能拿来显摆,便记下了,实则对此一知半解。
王保保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问不出什么,心中却暗暗记下了《物理》一书。若此书能助人制出热气球,那我买回去让学者研读,是否也能造出飞天之物?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热。
天上可有神仙?可有天庭?若是……
他摇了摇头,打断中年人的窘迫,问道:“这位先生,可知何处能买到《物理》一书?”
中年人本就因被问住而不悦,闻言嗤笑一声,满脸不屑。
“你这厮,活腻了不成?”王保保身后一名护卫怒喝,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衣领。
中年人大惊:“住手!你敢动粗,我喊警察了!”
王保保看出他外强中干,微微一笑:“老王,松手。”
随后替中年人理了理衣襟,和气道:“抱歉,乡下人粗鲁惯了,先生莫怪。不过我对《物理》确实感兴趣,若先生肯告知何处能买,必有酬谢。”
说着,将一粒碎银塞入他手中。
中年人一愣,偷偷瞄了眼手心,顿时喜形于色。
他紧攥碎银,看向王保保的眼神立刻谄媚起来。王保保暗自鄙夷,此人表面自信,骨子里仍是市井小民!
连带着,他对金陵百姓那股自信劲儿也看不顺眼了,觉得全是装模作样。
“先生,既收了银子,可别骗我,否则——”他使了个眼色,护卫们捏了捏拳头。
“不敢不敢!”中年人笑道,“这《物理》乃汉王所着,与《化学》《代数》《几何》并称‘天书四册’,据说蕴含天地至理,若能参透,便可成仙,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王保保一行人听得目瞪口呆。
“喂,让开!堵在路上作甚?”
正欲细问,身后忽传来一声不耐的呵斥。
车夫的声音从前方的马车传来,满脸不悦地盯着他们。
一个车夫竟敢如此嚣张?况且这路明明宽敞得很!
王保保的一名随从瞥见左侧空荡的街道,正要发作,却被身旁的中年人急忙拦住。那人低声对王保保道:“这是胡部长府上的车队,万万不可起冲突,我们暂且让一让。”
这中年人是金陵城的地头蛇,专靠为外来人引路谋生,对城中权贵、商贾、各路人物了如指掌。
如今遇上王保保这样的大主顾,自然不愿他们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最后狼狈离场。
胡部长?胡惟庸?
王保保早有准备,立刻制止了仍在愤愤不平的手下,带着众人将马车赶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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