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强给谁看?”
这声音清泠泠的,像初冬屋檐下悬着的冰凌子,不带一丝烟火气,却瞬间冻住了库房里所有的狼狈和嘈杂。
王大柱疼得眼前发黑,弓着腰靠着冰冷的织机骨架直抽冷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春草吓得像只受惊的鹌鹑,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门口的光线被一道高挑的身影挡住。周婉娘穿着一身家常的素色襦裙,外罩一件薄薄的墨绿比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根素银簪子。她手里没拿账本,也没带丫鬟,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晨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轮廓。她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过王大柱那副鼻青脸肿、冷汗涔涔的惨样,又落在地上那根滚落的沉重连杆,最后停在旁边凳子上那碗早已凉透的肉包子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大…大太太…”春草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周婉娘没看她,也没理会王大柱的狼狈。她迈步走了进来,裙裾拂过地上的木屑刨花,却纤尘不染。她径直走到那台半成品的织机骨架前,伸出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手指,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冷坚硬的铁质齿轮和连杆,又在那几个设计奇特的传动卡口处停留片刻,动作优雅得像在鉴赏一件古董瓷器。
王大柱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莫名地一阵发虚,还有点…说不出的别扭。这女人,是来看他笑话的?还是来没收他“作案工具”的?
“这就是你鼓捣了半年,弄得满身油污木屑的玩意儿?”周婉娘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
王大柱忍着疼,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嗯。” 心里却在腹诽:什么叫玩意儿?这是划时代的发明!虽然现在它还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残废。
“听福伯说,你画的那鬼画符似的图纸,找老李头(木匠)和老张头(铁匠)磨了几个月嘴皮子,花了不少银子。”周婉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一根加固的铁件,发出清脆的“叩叩”声,“就为了让它…自己动?”
王大柱被戳到痛处,梗着脖子反驳:“不是自己动!是…是简化!用脚踩这一个踏板,就能带动投梭、打纬好几个动作!省力!快!懂不懂?”他一激动,又扯到肋下伤处,疼得他“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周婉娘的目光终于落回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再追问织机原理,反而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伤成这样,不躺着养着,跑来这里跟一堆木头铁块较劲?王家的少爷,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自己动手做木匠活了?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王大柱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妈的!老子这是在创业!在搞技术革新!懂不懂?!他憋屈得想吼,可看着周婉娘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洞察一切的脸,再看看自己这副连根棍子都拿不稳的怂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堵在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他只能死死咬着后槽牙,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她。
库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王大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周婉娘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目光沉甸甸的。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门口,对还跪在地上的春草道:“去厨房,让秋菊熬一碗参茸汤送来。再去请王郎中来一趟,就说少爷伤口疼得厉害,让他来看看。”
“是!是!大太太!”春草如蒙大赦,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周婉娘又看向王大柱,语气恢复了那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柱子那边有王郎中,死不了。翠儿脉象也稳了,醒来是迟早的事。红缨…自有我去分说。”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台笨拙的织机骨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或许是无奈?“你这堆东西,先放着。伤好之前,不许再碰。”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只留下一缕清冽的冷香和一句轻飘飘却砸得王大柱心头一震的话:
“想法…不算蠢。但想把木头铁块变成真金白银,光靠一身蛮力和撞得头破血流,还差得远。”
王大柱愣在原地,连疼痛都忘了大半。她…她刚才说什么?想法不算蠢?她…她看懂了他的设计?她还说…变成真金白银?这…这算…认可?还是…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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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里,门窗紧闭,光线昏暗。浓重的檀香混合着陈年木料和纸张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肃穆的祖宗牌位在长明灯幽微的光线下沉默着,透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苏静蓉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细布衣裙,未施粉黛,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露出苍白却依旧清丽的侧脸。她被安置在角落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铺着雪白的宣纸,磨好了浓黑的墨,一支狼毫小楷搁在笔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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