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抠那声裹挟着无尽肉疼和怒火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在轰鸣的织机声中炸响,震得工坊顶棚的灰尘都簌簌往下落。福伯和两个匠人脸色瞬间煞白,小厮顺子吓得脚下一软,差点从踏板上栽下来,那台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王氏改良一号”,也发出了几声不祥的“嘎吱”声,差点卡壳。
“爹…爹您怎么来了?”王大柱的声音带着点虚弱和心虚,从工坊角落响起。他刚才被王郎中的参汤灌得迷迷糊糊,被这动静硬生生惊醒了,此刻正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蹭过来,脸上青紫未消,配上这尴尬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我怎么来了?!”王老抠猛地转身,一双喷火的小眼睛死死钉在儿子那张五彩斑斓的脸上,胖手几乎戳到王大柱的鼻子尖,“我再不来!这家底都要被你个败家精掏空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堆破烂!”他指着满地的昂贵木屑、铁渣,还有那台依旧在“哐当哐当”吞吐着价值的机器,痛心疾首,“铁力木!精铁!牛油!双倍工钱!你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这堆烂木头铁疙瘩,能吃还是能穿?!啊?!”
唾沫星子喷了王大柱一脸。王大柱被吼得耳朵嗡嗡响,肋下伤口也隐隐作痛。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这机器的效率,想描绘未来的蓝图,可看着老爹那副“老子棺材本都被你败光了”的悲愤表情,再看看自己这鼻青脸肿的惨样,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了上来,堵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蔫头耷脑地杵在那儿,像棵被霜打了的茄子。
福伯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想替少爷分辩两句:“老爷!您息怒!这机器…这机器它真…”
“真什么真!”王老抠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它能下金蛋?!它能一天织出十匹八匹布来?!做梦!老李家那织机用了三代人了,也没见哪个敢这么糟践东西!败家!败家啊!”他越说越气,看着那台还在运转的机器,仿佛那是吞金兽的巨口,猛地一指顺子:“停下!给我停下!还嫌银子烧得不够快吗?!”
顺子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松开了踏板。轰鸣的织机声戛然而止,只有齿轮和连杆因惯性发出的轻微“嗡嗡”余音在寂静的工坊里回荡,更显得刚才的喧嚣像个笑话。
王老抠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铁木怪物”,喘着粗气,胖脸上余怒未消,肉疼地扫视着满目狼藉。福伯和匠人们噤若寒蝉,王大柱更是垂着头,心灰意冷。完了,老爹这关是彻底过不去了。他这创业梦,还没开始,就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清泠泠、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如同冰泉注入滚油,突兀地响起:
“一天十匹八匹?倒也不算太难。”
众人愕然转头。
只见周婉娘不知何时已站在工坊门口。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家常襦裙,外罩墨绿比甲,发髻一丝不乱。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晕。她缓步走了进来,裙裾拂过地上的木屑刨花,却纤尘不染。
她没看暴怒的王老抠,也没看垂头丧气的王大柱,目光径直落在那台沉默的织机上,平静无波,仿佛在审视一件寻常的家具。
“大…大太太?”王老抠的怒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噎了一下,声音不由得低了几分。对这个手腕硬、嫁妆厚的儿媳妇,他心底始终存着几分忌惮。
周婉娘走到织机旁,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铁件和光滑的木架,动作优雅得像在触碰一件古董。她的目光在那些复杂的连杆、齿轮、尤其是张铁匠精心打磨的滚珠轴套处停留片刻。
“此物,名曰‘联动踏杆织机’?”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王大柱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周婉娘。她…她怎么知道?他可从没跟她细说过名字!
周婉娘的目光终于转向王大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理会王大柱的惊讶,继续用她那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其理,是以一踏之力,联动投梭、打纬、引线数道工序,省却人力反复提拉引臂之苦,故能倍速于常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老抠那张惊疑不定的胖脸,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福伯,方才试机,一炷香内,此机完成投梭、打纬几何次?老式织机,同等时间,又几何?”
福伯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回道:“回大太太!方才一炷香工夫,这新机子投梭打纬足足一百二十次!老李家的织机,老奴清楚,手脚麻利的织娘,撑死了也就五六十次!”
一百二十次对五六十次!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再次在工坊里炸响!这次炸懵的是王老抠!
他脸上的怒气和肉疼瞬间凝固,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难以置信地看看福伯,又看看那台沉默的机器,再看看一脸平静的周婉娘,最后目光落在同样一脸震惊的王大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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