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后院那间小小的工坊,如今成了整个王家沟最喧腾、也最拥挤的所在。锯木声、铁锤声、齿轮咬合声、匠人学徒的吆喝声,如同沸腾的粥锅,从早到晚咕嘟个没完。空气里浓稠地混合着新鲜木屑的清香、烧红铁件淬火的焦糊气、还有厚厚牛油润滑脂的腻味儿,形成一股独特而蓬勃的“工场”气息。
王大柱脸上的青黄印子彻底消了,肋下那点钝痛也只在阴雨天才会冒个头。他像只终于挣脱了樊笼的鹰,虽还不能振翅高飞,却精神抖擞地在工坊这片新天地里扑腾。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图纸上比划的“理论家”,而是成了真正的“王工头”。
“张师傅!这批齿轮淬火后,必须用油石再精磨一遍!要镜面!听见没?镜面!”王大柱叉着腰,指着刚从火炉里夹出来、还冒着青烟滋滋作响的铁疙瘩,嗓门盖过了风箱的呼哧声,“咬合不滑溜,整台机器都得趴窝!”
张铁匠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和煤灰,瓮声瓮气地应着:“少爷放心!包在老汉身上!磨不滑溜您扣我工钱!” 他现在对王大柱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李师傅!这几根枣木大梁,榫卯开槽再深半分!对,就半分!回头用铁箍加固的时候才吃得住劲!”王大柱又转向正跟木料较劲的老木匠。
“得嘞!少爷您这眼力,绝了!”李头儿竖起大拇指,手下刨子推得更卖力了,木屑纷飞如雪。
福伯如今成了王大柱最得力的后勤总管兼“政委”。他拿着王大柱画得鬼画符似的“排班表”和“物料清单”,指挥着十几个新招的学徒和小厮,安排得井井有条:谁负责备料,谁负责粗加工,谁负责搬运组装,谁负责记录工时…虽然还粗糙,但已经有了流水线管理的雏形。工坊里热火朝天,每个人都像上足了发条,充满了对新机器和未来的憧憬。
第一批五台“王氏改良一号”的骨架已经初具规模,在工坊一角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王大柱看着这景象,心里那点创业成功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他盘算着,等这批机器全部调试成功,效率再稳定提升些,就能正式开动,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瞧瞧,什么叫“工业革命”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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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里,药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甜的果香和暖暖的阳光气息。
翠儿穿着月白色的细棉寝衣,外面松松地披了件杏子红的夹袄,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小脸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透出健康的红润,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银剪子,正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剪着一枝刚从院里折来的金桂。细碎的金黄色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膝头的素白帕子上,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少爷真是的…让人家剪花,自己倒好,一天到晚泡在那堆木头铁块里,人影儿都见不着…”翠儿撅着小嘴,对着那枝金桂小声嘟囔,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埋怨,眼底却满是甜蜜的笑意。王大柱说,等她身子再好些,就带她去工坊看看他的“宝贝机器”。
“八太太,您慢点剪,仔细手。”春草在一旁笑着递过一个小巧的甜白瓷瓶,“少爷是忙正事呢!您不知道,前院老爷现在可看重少爷了!连绸缎庄的大掌柜们来,都要问起那新织机呢!”
翠儿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剪花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真的呀?相公他…真厉害!”她把剪好的金桂枝小心翼翼地插进瓷瓶里,又仔细调整着角度,小脸上满是认真和满足。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恬静美好得如同一幅工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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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祠堂。
肃穆依旧,檀香袅袅。长明灯幽微的光芒跳跃在层层叠叠的牌位和角落里那个素白的身影上。
苏静蓉依旧穿着那身月白的细布衣裙,安静地坐在木桌旁。桌上摊着一本泛黄的古旧医书,书页边缘磨损得厉害,显是经常翻动。她的指尖划过一行行晦涩难懂的古文,眉头微蹙,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偶尔,她会停下,伸出左手(右手习惯性地微蜷着),对着虚空,五指以一种极其玄奥的轨迹缓缓律动,指尖仿佛有微弱的气流在无声流转。她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极其专注的微光,如同寒潭深处被投入的石子。
祠堂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周婉娘独自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浓郁苦涩的药味瞬间压过了檀香。
“该喝药了。”周婉娘的声音清泠泠的,没什么情绪。她将药碗放在苏静蓉手边。
苏静蓉的目光从医书上移开,落在黑漆漆的药汁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端起碗,默默地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一分脆弱。
周婉娘看着她喝完,目光扫过那本摊开的古旧医书,在苏静蓉那只微蜷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王郎中说,柱子体内的毒气,虽被压制,但始终盘踞在‘膻中’附近,如同跗骨之蛆,靠参汤吊着,也只是延缓…他最多…再撑半月。”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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